手持注射器的男人闻言,身子不禁僵了一僵,片刻后,他握着注射器的那只手微微紧了紧,那举动,似无奈,又似妥协。
眼看男人已经走了过来,南方身形一动,瞄准了旁边早就看好了的一把匕首,下一刻,她已用尽全力将旁边束缚她的男人的手钉在了木质桌面上。
下一秒,木屋中传来了男人惨痛的叫喊声。
那一刻,南方手持匕首,脸上被溅中了几滴血,她站在数十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中间,笑得一脸无畏。
见此情景,陈昱微微眯了眯眸子,下一刻,他笑了,“南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善茬。”
“不过,你觉得你还可以逃得出这虎穴吗?”
言罢,他挥了挥手,身边的数十人未发一言的上前重新控制住了南方,南方虽无畏,可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身边数十人她哪一个都对付不了。
被困住好像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其实这数十人中,不是没有人佩服南方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到了这个地步,哭闹是肯定的,再有不济的,心理崩塌的也有不少。可南方不一样,自从被抓至今,她没哭也没闹,相反,刚刚还刺中了一个兄弟的手。
这等胆量,不愧是南风的子女。
只是佩服归佩服,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
对于她,也仅此而已。
面对着眼前的注射器,南方心中不是不慌的,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流露出来一点慌张与胆怯。
“你若是动我,且不说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便是我也会将你挫骨扬灰。”
听到这话,本打算离开的陈昱突然冷笑着道,“你父亲?简直天大的笑话,你凭什么会以为自已一个人可以抵得上城东的那数十条人名。你认为,在你和那数十条人命间,你父亲会选择你?”
说到这,南方愣住了。
虽然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还是没料到陈昱会在除夕夜这晚将数十条人命视为蝼蚁。
“你绑架了市民,只是为了逼我父亲在我和那数十条人命中间做个选择?”
“你若是这样理解,我也不反对,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个游戏而已,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要玩一把大的。”
说到这,陈昱又笑了笑,缓缓道,“不知道南小姐有没有兴趣做一回看官,毕竟,这戏中人可是你父亲。”
言罢,他对着木屋中的某个方向招了招手,随即见一人拿着高清显示器走了过来。
屏幕上方赫然是南风和白梓然等人的身影。
只需一眼,南方就断定自家父亲会选择去救城东的那数十条人命。
这想法一出,便有声音从显示器上传了出来。
“去城东。”
去城东,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南方心中心神一震。
虽然早有猜测,但却没想到这话真正一出口会有多伤人。一方面,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无可厚非,毕竟那是数十条人命,比起自己的一条,确实没有可比性,但从另一方面而言,情感却告诉她,那可是她父亲啊。
还有什么可以比得上亲耳听到自家父亲抛弃自己绝望。
南方虽深陷虎穴,但却从来都没有畏惧,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还有父亲做自己最大的后盾,所以,即便是刚才拼尽全力刺伤一人的手,即便知道这样做可能带来的后果,她也依旧照做了,因为她总想着,即使命丧当晚,她也不后悔。
因为她还有父亲。
而今,她亲耳听到自己曾经无比仰仗,无比崇拜的父亲说,去城东。
南方闭了闭眼,似是不想再看到有关的画面。
倒是陈昱反而无比叹息地道,“我没想到,南风会抉择的这样快,不过也对,到底是声名远扬的南市长,自己的市民在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
然后,又转过身来看了看南方,那眼中似悲悯,又似可伶。
南方最终还是被注射了寒毒,当注射器刺进皮肤的那一刻,她突然崩溃到大哭。
若说十分钟以前,她还会拼命反抗到底,可是,这所有的盔甲统统败给了一句“去城东。”
于是,当针尖刺入皮肤的那一刻,她竟没有丝毫的反抗。
那一刻,她仰着头颅看向窗外,此时正是除夕夜的零点,漫天尽是烟花绚丽,可她心中的那抹烟花,却就此熄灭。
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亮了。
寒毒被注射的后续反应一一开始出现,她开始发高烧,呕吐,头晕……
击败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未来多少的艰难险境,而是你眼睁睁的看着希望一点点破灭,最终却无能为力。
对于一个身处险境的人来说,这到底有多残忍。
陈昱真正把握住了人内心深处最深层的东西,所以他知道该怎样才能最快速最一击中的的瓦解人的坚壳。
她趴在地上,心想,自己这一生到底何其失败。所爱之人,通通无法陪伴长久,自己仰慕敬爱之人,却亲手将她推入这万丈深渊。
她似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回到了十多年前,老爷子依旧躺在花架下的躺椅上,虽然微微闭着眼,但半睡半醒间却又格外清醒,“火候还不到家,手法还不娴熟,心……还不够静。”
“煮茶最是能磨练一个人的性子,却也最能考验人的心境,你的心不够静,煮的茶自然还有所欠缺。”
她低头称了声“是”,可到底小孩子心性,心中颇多抱怨。
画面一转,是漆黑的夜晚,窗外万千灯火,天际的几颗星子隐在云幕后,天际间一片静谧。
窗前,是温暖。
推门进入,悄悄地将毯子披在自家母亲的身上,察觉到身上一暖,温暖微微转身,笑道,“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她轻轻道,“完了,白阿姨也检查过了。”说到这,她又低声问,“母亲,可是在等父亲的归来?”
温暖又看向窗外,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啊,你父亲大约又是被公务绊住脚了。”
她安慰着道,“既然如此,母亲早早休息吧,说不定明日一睁眼就可以看到父亲了呢。”
温暖便只此摸了摸她的头颅,再无言语。
画面消失,她站在一片黑暗中,无所适从。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去城东……去城东……”
然后是心间没由来的恐慌,接着,另外一个声音渐渐传来,他在唤,“阿囡,阿囡,你醒醒……”
她直觉的想要反抗,固执的不愿醒来,她想,原来,自己眼前这么多的画面都是在梦中吗?
最后那一刻,她想,既然已经在梦中了,那就不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