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俩人一起坐在这里,吃着苏麦柔做的家常菜,确实别有一番感觉。
苏麦琪脑子里冒出来一句话:“做一对这样的寻常夫妻,好像也不错。”
以前爸爸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妈妈会非常用心地做简单、营养的饭菜,一家人安静地吃饭,偶尔闲聊一两句,家里都是放松的、幸福的味道。
后来爸爸走了,妈妈做饭将就了很多,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实在分身乏术;一个女人,要照顾两个女儿,要收拾家务,还要靠裁缝店挣钱。
经常是做一个大锅菜,各种蔬菜加点肉烩在一起,就能吃两顿;中午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晚上热一热就可以了。
有时候,妈妈会从外面打包回来一些饭菜,匆忙给孩子们吃了,再回店里。
再后来,苏麦琪和姐姐苏麦柔,就好像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
苏麦柔的人生理想是早早结婚,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当一个贤妻良母。她继承了母亲身上的温和,勤劳和能干;还有比较柔软的一面。
就是很像父亲还在的时候,那个幸福的小女人的样子。
或许那也是苏麦柔心里的遗憾吧,失去了,就自己再创造一个。
所以她早早结了婚,嫁给李德顺,然后很快生了孩子。可命运弄人,她结了婚,却从未拥有自己的家。
她那个早年丧夫的婆婆,立志要做大家庭的女主人,即便这个家里只有三个人,那也得她说了算。
她吃了那么多的苦,一个人拉扯大了儿子,好不容易到了收获的时候,那是绝不可能把女主人的位置拱手相让的。
苏麦柔努力了很久,一开始想讨好婆婆,让婆婆相信自己会和李德顺一样孝敬她,照顾她,让她安心做一个妈妈,把女主人的位置让给自己。
可是没有用,婆婆得寸进尺,要求得更多了。你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应当的,理所当然的,她不会因此而感激你,更不会想要考虑你的感受,偶尔让步一下。
但是一旦有婆婆觉得不好的地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对方就会立刻举起武器,进入战斗状态,打起仗来,绝不手软。
心冷了之后,苏麦柔也试过战斗模式啊,凡事坚持自己的立场,据理力争;如果对方没法沟通,那就自行其是,不要管她的看法。
倒是也随心所欲了一把,可是真的太累了。婆婆无休止地告状,因为内疚,李德顺慢慢的,对苏麦柔的意见也越来越多。
家里每天的气氛,真的是一言难尽。苏麦柔自己受不了,更担心朵朵受到不好的影响。
最后就真的心灰意冷了。
让自己麻木。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所谓。
佛系。
凡事能躲就躲。
有时候坚持一下。有时候忍忍也可以。
尽量避免接触,凡事少商量。
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压抑着过了几年。
后来,苏麦柔连饭都懒得做了。交给人家的女主人呗,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喜欢了多吃点,不喜欢就少吃点,再偷偷出去,外面馆子里补充点,就行了呗。
有时候,苏麦琪就觉得姐姐好像一下子枯萎,失去生命力了,什么都无所谓,麻木着。
反而是离婚后,那个熟悉的,温柔的,充满活力的姐姐好像又回来了。
就算是只有她和朵朵两个人一起吃饭,也会认认真真,营养搭配,色香味俱全,安排好每一餐。
尤其是她创业之后,最近进展得不错,好像整个人都还魂了。
姐姐看起来竟然比之前好像还要年轻几岁。
而苏麦琪则长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她对恋爱婚姻一向没有太高的期待。内心关于自由、关于流浪的梦,却一直在疯长。
她不想做一个世俗框架里的贤妻良母,生儿育女,温柔端庄。
在丈夫面前小鸟依人,在子女面前,温柔可靠。
日日夜夜,心里都是家人,是丈夫,是子女,为他人考虑,母爱泛泛。
她想要随心所欲地活着,想要尝试一切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到达所有内心向往的地方。
她既想要体验最繁华都市里,最时尚和前沿的职业。
也愿意去世界上最古老,最原始的部落里,去感受那神秘的最初的纯粹。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是继承了母亲身上的b面,没有活出来的那个部分。
因为父亲的离开,因为身为母亲的责任和职能,而压抑下去的那个部分。
那么多年里,母亲把她和姐姐放在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上,优先考虑她俩的需要和利益。
人生最好的年华,都用在裁缝店和家务活中了。
把自己内心的渴望和梦想都封存了。
苏麦琪想着想着就有些失神。
坐在对面的顾廷煜也感受到苏麦琪的心神不在了,好像飘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一会眼睛里闪着光,神采奕奕的。
一会在温柔地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美好的值得怀念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又是迷茫的,眼神是虚的,像是隔着一层水蒙蒙的雾气,看不清楚。
顾廷煜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那边莫言的声音飘过来:“吃完了,好满足啊,好久没有吃饭吃得这么幸福了。”
苏麦琪被莫言的声音拉回来了,拉回当下,拉回到这间屋子里。
她突然觉得今天的莫言也很不一样。
好像变得柔和了,还多了一些孩子气,明明住在医院,刚做完这么大的手术,可怎么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些雀跃呢?
“你要是喜欢这味道,姐姐今天就忙完了,后面可以多帮你做一些饭菜送过来。”
顾廷煜也觉得今天的莫言不太一样,他竟然没有拒绝,甚至连客气都没有,而是像个孩子一样大喊着:“那可是太好了,太幸福了,住院都觉得值得!”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呢?莫言可一向是界限分明的,从不肯占任何人的便宜。这么多年,有多少女人喜欢他。
可他从来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从不给人机会。
想到这儿,顾廷煜猛然心下一惊:“难道这小子,一把年纪突然情窦初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