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旭作为一个军人,自然不会放任一个烈士的后代走上歧途。
小孩要真是烈士家属,又过的这么困难,政府那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他和沈棠开着上车来到一处巷子外停下,小孩和杨成都住在四合院里,四周围观的人很多,杨成解释他们是孩子家的亲戚,众人这才让开了路。
小孩姓范,单子一个阳字,一家三口在四合院里只占据了一间耳房。
年老的范奶奶眼睛不好,平日里坐在门口和三岁的孙女糊点火柴盒卖,用以生活。
听到范阳回来,范奶奶满是褶子的脸堆起笑容,却在看到走进的贺旭时,脸色僵住,差点腿软跌倒。
她下意识以为是有人来算账了。
还等范阳说话,范奶奶急切的将人往后一拉,颤着声道:“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这个老婆子,别伤害我孙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贺旭眼睛微眯,锐利的鹰芒打量着这个年老到几乎站不稳的老太太。
范阳赶忙在后面跟老太太小声说:“奶奶,是闯祸了,不是那件事。”
范奶奶眉头微微松懈,她紧张的摩挲着衣角,大抵是因为刚刚太过激烈的态度让她有些控制不住的心虚,此刻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成笑着打破紧张的氛围:“范婶,先让客人们进去坐坐吧,你们家小阳偷了人家的钱,他们是听说了小阳是烈士家属,才想着过来了解情况的。”
范奶奶听到小阳偷钱,浑浊的眸子瞪大,怒不可遏的看向心虚低头的小孩:“你真偷人家钱了?”
范阳不敢说实话,又不敢说谎,眼神闪避,吞吞吐吐的想辩解,却不想下一刻,老人朝着他脸一巴掌扇来。
范奶奶因太过气愤,打人的时候手都在抖,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阳阳,我告诉过你,就算我和你妹妹饿死,你也绝对不能去偷去抢!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啊,你让你爸在天之灵怎么安息?”
范阳死死咬着唇,眼里慢慢蓄满戾气。
他今年已经十岁了,在十五六岁就要下乡的时代,他这样的孩子已经算半个的大人了。
奶奶常教他要懂事,要隐忍,要和善,可是奶奶快饿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们伸出援手,妹妹快要病死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可怜他们!
要他为了那点面子、教养,眼睁睁的看着最亲的两个人惨死,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范阳不想让奶奶伤心,攥紧拳头,将心中的不甘和戾气压了下来。
“快给人家道歉!”
范奶奶压着范阳的肩膀让他跪下。
沈棠看到这一家子老少,没计较这孩子偷钱的事。
她看着小孩忍着戾气就要跪下,上前将拦住他的动作:“好了,范奶奶,孩子还小,知道错了就好了。”
范奶奶也不是非要逼着孙子跪下,听到沈棠不计较了,赶忙露出讨好的笑,让两人进屋坐下。
耳房房间还算明亮,比起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倒座房倒是好多了。
三岁的小姑娘头一次见这么多陌生人,一直躲在门后,只敢探出脑袋观看。
她头大身子小,一看就是饿久了,一张瘦弱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肉,头发也是枯黄的。
沈棠发现后,从兜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她的手里。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糖,神色茫然。
范奶奶家里没有多余的瓷搪杯,只能用两个干净的碗给他们二人倒了水。
贺旭和沈棠接了过来,但没有喝,旁边的杨成也是一样。
沈棠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范阳家里没啥东西,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几个泛黑的木箱和泛黄的床看着有些邋遢,但其实在这个时代是正常的。
贺旭不喝,是因为他从来不喝来历不明的东西,尤其是这位范奶奶明显藏着秘密。
而沈棠则是因为要喂奶,所以会格外注意入口的东西。
杨成一个同样住在四合院里的人,还是住在不见光亮的倒座房里,怎么也会这么洁癖?
“两位,真是抱歉了,我家孩子不懂事,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他。”
范奶奶缩着手,满脸都是讨好,她带着有些发黑的头巾,面容满是褶子,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过的很苦。
贺旭直接问出他们这次来范阳家的目的:“我听杨成说,你们是烈士家属,烈士家属大多有抚恤金和补贴,如果你们家很困难,可以去政府负责退伍军人工作主管部门的寻求帮助。”
范奶奶连忙摆手:“不困难,我们没有困难……”
“奶奶!”
范阳紧抿着唇打算她的话,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倔强:“为什么不能去,我爸爸是为了救他们军人才会牺牲,他们都说愿意帮我们……”
“闭嘴。”范奶奶极力阻止他说话,浑浊白翳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我说了,我们不需要帮助!”
范阳握紧了拳头,忍了又忍,咬着牙别过头去。
贺旭和沈棠对视一眼,这其中只怕还有隐情。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告辞了。”
贺旭看范奶奶这么抗拒,就知道这事大概不能轻易解决。
他打算回去调查一下,看看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导致一个老太太宁愿饿死全家,都不要国家的补贴。
沈棠从包里拿出一包面包和那两罐黄桃罐头放在桌子上:“给那个小姑娘补补身子。”
范奶奶面色微缓,朝着沈棠道了声谢。
杨成送沈棠和贺旭走出大院,看着四周人来人往,有意无意的提了两句:“范奶奶这个人很谨慎,家教也很严,你们别放在心上。”
贺旭:“你好像很了解范家的事?”
杨成脸上的笑意微顿,解释道:“我刚接了我一位姑姑的工作,她和我姑父搬走的时候跟我说过范奶奶家的事。”
“我听说啊,这范家,以前可不是贫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