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深秋时节,谢朝兮乘着鬼车来到长沙,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张启山。
张惊浪与张启山相识于张家,也当相离于张家。
谢朝兮与张启山之间,开始于一场交易,也当结束于一场交易。
其实朝兮让霍仙姑做的事很简单。
巴乃早已传了消息回来,留守的族人大多已经撤离,隐藏于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保持静默,伺机而动。
少数族人则因先前就伪装成当地的村民定居在那里,继续留了下来,暗地里监视张启山那伙人的行动。
张启山果然带了人去巴乃。
四姑娘山的那次盗墓行动,虽然结果是失败了,但张起灵他们从里面带出了许多古老的帛书,经由一个叫“金万堂”的人的翻译,从中找到了有关张家古楼的线索。
于是,张启山再次组织起了一支队伍——尽管此时的九门可用之人寥寥无几,但那位的身体状况已经经不起等待,仓促之下,便给了朝兮等人可乘之机。
霍仙姑一面派自己的女儿霍玲参与到这次行动当中,一面为张启山引荐了一位勘探古墓的“专家”。
巴乃虽然只是一个小山村,但位于十万大山深处,丛林环绕,沼泽广布,地形条件十分复杂,张启山他们想要找到张家古楼的确切所在地,也殊为不易。
朝兮再度改换了容貌,这一次,霍仙姑还为他提供了外国先进的迷你镜片,戴在眼睛上改变瞳色,再用化妆技术把他的丹凤眼遮掩起来。
伪装训练了足足一个月,霍仙姑才让霍玲带他去广西见张启山。
他的新身份,是从事考古研究的霍家外戚,霍烬。
霍玲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但霍仙姑也同她有过交代,所以一路上对他还算客气。
霍家重女轻男,女人当家,一般都是招赘女婿开枝散叶。霍家女儿自矜身份,也很少外嫁,所谓外戚,便是霍家外嫁女所生的后代,虽然姓霍,却不被霍家所重视。
这样相对疏离的血缘关系,可以解释霍家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专家,同时降低张启山的戒备之心。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张启山没有理由拒绝。
但他老来多疑,见过一面后,便寻了个机会将霍玲支开,私下里让人调查他的底细。
朝兮深谙张启山的心思,借由耳目之口,假意提出了“交易”——自己替张启山寻找到张家古楼的确切位置,作为回报,张启山扶持自己得到霍家当家之位。
有求于人者,会比无故投效者,更让张启山用得放心。
是以,朝兮顺利地进入了张启山的队伍。
在张启山的队伍里,朝兮作为特邀顾问,见到了好几个九门年轻一辈硕果仅存的精英,并不可避免地与他们有了紧密的接触。
比如霍玲,比如……陈文锦。
陈皮的“陈”。
朝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陈文锦扎着这个年代常见的麻花辫,身材娇小却颇有领导者的气质,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是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漂亮姑娘。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陈皮居然能养出一个这么耀眼夺目、飒爽利落的女儿。
紧接着他又想,陈文锦大抵是随了她的母亲吧,因为陈皮是桃花眼,陈文锦却是丹凤眼。
算算年纪,陈文锦出生的时候,他还在格尔木疗养院里关着。
陈皮这个小没良心的,在他跟前儿装得深情款款,转头就娶妻生子热炕头了,亏得他那会儿还担心他是不是走岔了路。
也罢,他们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花债,就算到此结束。
等到料理完眼前的事,他就设法从陈文锦口中探一探陈皮的下落,当面说清道明。
在巴乃探寻张家古楼的行动旷日持久,张启山并不是长期驻留,大概每个月来一次。
朝兮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将他们带到张家古楼所在的位置,但也不会一直没有收获。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有所发现,吊住张启山,让他觉得自己有用处,一步步瓦解他的防备。
在巴乃考古的第三年,即1973年的初夏,行动终于有了重大“进展”。
照例来到巴乃的张启山几乎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好消息。
“通过测算,张家古楼的位置在一片沼泽之下,想要进去有些棘手。”
朝兮将反复思量过无数次的说辞告知张启山,透过茶色的迷你镜片,观察着张启山的神情。
“怎么个棘手法?”张启山眉头紧锁,问道。
“那里机关多且分布松散,其中绝大多数都需要许多人同时解开,这些他们倒是可以做……”
朝兮指了指霍玲等人,随即说:“但正门处有重力机关,我们人手不足,可能需要您身边这些亲兵帮帮忙。”
是的,张启山每次过来,身边都跟着几十个亲兵,装备精良,这也是朝兮始终没有动手的原因。
这几年,那一位的病况已经越来越糟糕,张启山所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哪怕他依旧不能完全信任这个霍烬,也不得不去赌。
半晌,张启山瞥了一眼陈文锦,吩咐:“你们按照霍烬的指示,去解决其他地方的机关。”
陈文锦算是这支队伍的小队长,很有威信力,当即下去分派任务。
“我亲自带人去。”
张启山转头看向“霍烬”,说出了朝兮期待已久的话语:
“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