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朝兮和王蛇等人身手敏捷,顶风冒雪爬雪山,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张起灵的那支队伍是奔着寻找云顶天宫,路上难免耽搁。而朝兮的目的仅仅是追上他们,只需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过去就是了。
山上风雪大,脚印其实没留下多少。好在他们队伍里似乎还有生手,并不全是老瓢把子,沿途可以看到许多塌陷的雪坑或断裂的冰层,像路标一样。
经过两天的艰难跋涉,朝兮终于来到了三圣雪山下。
王蛇走在前头,仰头看了看山坡上不同寻常的断层,又看了看眼前厚厚的积雪,回头说:“他们好像遇上了雪崩。”
“不是雪崩。”
朝兮走过去四处扫了一眼,道:“他们用了炸药。”
王蛇愣了一愣,“在这种地方……用炸药?”
“寻常雪崩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看坡上的断冰,明显是定点爆破造成的。他们中应该有一个能自制炸药的好手,不过从雪崩的规模来看,是玩儿脱了。”
朝兮一边合计,一边在心里腹诽。
他就担心张起灵被忽悠,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都是从哪儿弄来这几块料?
幸而这里没见血,也没见埋着人,说明他们并没有伤亡,算是万幸。
王蛇问:“接下来……”
“他们应该是往小圣山走了。”朝兮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张起灵的队伍能找到这里,其中一定有对风水学相当精通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五圣雪山就是所谓的“群龙坐”?
如果三圣山是云顶天宫的所在,那大圣山和小圣山也必定有相应规格的陪葬墓,形成三头老龙的格局。
一般而言,陪葬墓里都会有通道联通主墓,从王蛇等人在营山村打探出来的情况可知,他们的补给和装备都有限,不可能强行通过边防或绕道朝鲜。
所以,最保险也最现实的路线,就是登上小圣山,进入陪葬墓,再进入云顶天宫。
爬雪山再凶险,也是人力可知的困难,与地下未知的险境而言不值一提。
朝兮没敢多作停留,带着人径直往小圣山的山口去。
奈何等他们到达山下时,太阳的最后一点影子已经坠入了山的另一边。纵然满心忧虑,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到明天。
雇佣兵们不是土夫子,但野外生存能力一流,很快在山坡上掏出了一个雪洞。
他们在雪洞里支好帐篷,把睡袋摆进去,另有两个人负责生火做饭——虽然只是用无烟炉把料理包加热一下,但一切井然有序,显然是做惯了的,朝兮只需等着饭菜端过来即可。
草草地吃了饭,有两个雇佣兵坐在洞口守夜,其他人都抓紧时间休息,以便尽快恢复体力,明天继续爬山。
朝兮却始终没有困意。
到了夜间,风雪渐渐小了,可是气温也骤降到零下几十度。朝兮隔着手套搓了搓脸,加速血液循环,许多年没这么爬雪山了,他也有些不禁冻。
突然,一个军用酒壶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侧过脸,听见王蛇说:“老板,少喝点酒暖暖吧。”
以防万一,每个帐篷里都睡了两个人,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相互照应。
在极度寒冷的环境下,喝醉酒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过浅酌无妨。
如是想着,朝兮把酒壶接了过来,随意地旋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未曾料想到的热辣液体流过喉咙,像是吞进了一块刀片或火炭,一路割着嗓子顺下去。
朝兮一个没忍住,猛地咳嗽了几声,呛得眼角泛起绯红的云霞。
“这酒……咳咳,真烈。”
王蛇连忙过来帮他拍着后背,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含着几分阴阳怪气的笑意,调侃说:“老板不是本地人么,这才60度的酒,我还以为老板的酒量……”
“酒是什么好东西?”
朝兮把酒壶丢还给他,擦去唇角沾上的酒渍,“烈酒只能浇愁,没什么滋味儿,喝着有什么意思。”
“老板眼睛里都是愁,就该用烈酒浇一浇。”
朝兮为之面色一滞。
王蛇淡淡地笑了一下,自顾自地灌了一口酒,醺然的酒气一出口,就化作了一团白雾,弥散在空气中。
“而且,喝酒就是要喝烈酒才比较爽,不然还不如喝水。”
朝兮随即失笑:“这是什么歪理?”
“我爸说的。”王蛇眼里露出一丝嘲弄,补充道:“他是个酗酒的混蛋,一直喝到死,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权威的。”
“这算什么权威?”朝兮轻轻一嗤,“你要是说他喝到活,喝成了酒中仙,我还肯信一信。”
王蛇也随之笑了起来,说:“他成什么仙?他连当人都没当好,就只配下十八层地狱。”
认识王蛇这些日子,朝兮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私事。当然,他们也并不是能谈论这些事的关系,所以朝兮没有问下去的意思。
“这世上,想当人不容易。”
透过帐篷拉链的缝隙,朝兮看了看雪洞外高耸巍峨的小圣山,似在叹息般低语:
“我也是当了许多年恶鬼,才会这么希望……当一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