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孔嬷嬷进了盛府。
寿安堂内,气氛凝重。
盛老太太端坐在上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孔嬷嬷一身素色衣衫,身姿挺拔,虽已年迈,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明兰垂首立于堂下,纤细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她紧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
盛老太太抬眸,目光落在明兰身上,语气淡淡:“孔姐姐,这便是我府上的六姑娘,明兰。”
“往后,就劳烦姐姐多多费心了。”
孔嬷嬷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明兰,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妹妹放心,我定当竭尽所能。”
明兰心头一颤,只觉得那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她暗自腹诽,这汴京城里,哪有听说哪家未出阁的姑娘还要单独学规矩的?
如今倒好,偏偏只教她一人,这不明摆着欺负她没娘吗?
连老太太也这般待她,明兰只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泛红。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倔强地挺直脊背。
孔嬷嬷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情愿,声音愈发严厉:“六姑娘,抬起头来。”
明兰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对上孔嬷嬷那双凌厉的眼睛。
“规矩二字,在于修身养性,在于谨言慎行。”
“姑娘家,一言一行皆关乎家族荣辱,切不可轻忽怠慢。”
孔嬷嬷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得明兰喘不过气来。
“从今日起,你便要跟着我学习宫廷礼仪,一举一动,皆要符合规矩。”
“若有半分差池,我绝不姑息。”
明兰心中满是不甘,却又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对明兰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梳洗之后便要前往寿安堂,跟着孔嬷嬷学习各种繁琐的礼仪。
站姿、坐姿、行礼、言谈,每一个细节都被孔嬷嬷严格要求,稍有差池便会遭到训斥。
明兰从小在卫小娘身边长大,哪里受过这般拘束?
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被套上了枷锁,动弹不得。
她也曾试图反抗,却被孔嬷嬷毫不留情地镇压。
孔嬷嬷的手段,远比她想象的要严厉得多。
明兰渐渐明白,反抗只会让她吃更多的苦头。
她只能默默忍受,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埋藏在心底。
与此同时,盛家学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顾廷烨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学堂了。
齐衡为此感到无比轻松,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每日都寻着机会和墨兰搭话,殷勤备至。
齐衡望着墨兰,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声音也格外温柔:“墨兰妹妹,今日这道题,你可有解出来?”
墨兰微微一笑,声音娇柔:“这道题有些难度,不过,我已经解出来了。”
她将解题的思路娓娓道来,齐衡听得入迷,眼中爱慕的神色都快溢出来了。
“墨兰妹妹果然聪慧过人,愚兄佩服。”
而顾廷烨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不仅将母亲的嬷嬷常嬷嬷接到了汴京,还将她和外室朱曼娘安置在了一起。
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成了汴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顾廷烨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眼中布满了阴霾。
常嬷嬷站在一旁,神情恭敬,却难掩眼中的担忧。
朱曼娘则是一脸得意,抱着孩子,趾高气昂地坐在下首。
“二郎,您可要为我和孩子做主啊。”
朱曼娘哭诉着,声音尖锐刺耳:“那些个下人,一个个都狗眼看人低,根本不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
顾廷烨冷哼一声,声音冰冷:“谁敢怠慢你们母子,我绝不轻饶。”
他转头看向常嬷嬷:“嬷嬷,以后这院里的事情,就由你来打理。”
“若有人敢嚼舌根子,不必客气,直接处置。”
常嬷嬷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卫小娘自那日被气得吐血之后, 便一病不起, 整日躺在床上, 气息奄奄。
郎中开了药, 却也无济于事。 她苦苦支撑了几日, 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盛纮只是草草地让人厚葬了她,并没有大肆操办。
整个盛府,除了明兰,似乎没有人真正为她的死感到悲伤。
明兰跪在卫小娘的灵前,泪如雨下。
她紧紧握着卫小娘冰冷的手,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恨意。
她恨盛纮的薄情寡义,恨王若弗的狠毒无情,更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明兰结束了在孔嬷嬷那里如同炼狱般的规矩学习。
她重新踏入学堂的青石板路,身形依旧单薄,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外貌上,她与离去时并无二致,稚嫩的脸庞依旧清秀,只是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她默默地走进学堂,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
她摊开书本,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卫小娘弥留之际的场景,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那双充满眷恋与不舍的眼睛,以及那冰冷僵硬的手……
每每想起,心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无数根细针扎过一般。
她紧紧攥着衣角,指尖泛白,用力到几乎要将布料撕裂。
她竭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却无法阻止眼眶中逐渐弥漫的湿意。
她不想哭,更不想在众人面前示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
然而,那些字在她眼中却如同扭曲的鬼画符,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她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脑海中的杂念,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卫小娘的死,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的整个世界,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