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说的,我劝你,还是消了这个念想吧。”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辅一开口,语气却促狭至极。
祁凰心想,现在的小年轻理解能力这么差吗?连反问句都听不懂?
她清了清嗓子,盯着江湾的下巴,逐字逐句道。
“我,不,喜,欢,你。”
这回能听清楚了吧。
她不想再跟这人多费口舌,毕竟留给自己抱佛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江湾却不依不饶:“你赌气也没用,我如今没有心思谈这些风花雪月,只想一心向学,拜到月华师尊门下。”
……
看来这人不是理解能力差,是脑子不好使。
也可能是耳朵被耳屎堵住了。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反正任他想破了天,自己身上也不会掉块肉。
这么想着,祁凰愠怒的脸色逐渐回归平常,淡淡地开口问道。
“月华师尊,她人怎么样,好相与吗?”
她心想,只要别管得太宽,好相与些,倒是可以争取一下,看是否能拜入她的门下。
江湾闻言,有些诧异。
目光落在那摞书上,立时明白了几分。
原来是为了追求他,笔耕不辍,日夜苦读,想着一同拜入月华师尊门下。
成为同门师兄妹后,日日朝夕相处,还怕挣不到他的一二分青睐吗?
也真是难为她了。
“月华师尊是除风宸师尊外,阁中法力最高者。但我劝你最好别痴心妄想。”
话虽有些狠,但若不说得狠些,她又怎会难而退?
理论考试次次不及格,资质看着也十分平庸,这样的庸才,绝对入不了月华师尊的眼。
祁凰怒极反笑,眸光清凌凌的,似空谷幽涧。
“哦?倘若我考上了,你当如何?”
江湾摇摇头,狭长的眼睛不屑地瞥过去,已微露讥讽。
“你不可能考上。”
“嗤……赌不起就算了。”
她发出意味不明的嘲讽,目光从江湾身上掠过,辅一转身,如瀑的长发甩了他一脸。
她抱着书,缓缓举步,踏入了园中小径。
“若真能考上,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
他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极大,惊得林中飞鸟四散。
祁凰脚底抹油,健步如飞。
她头也不敢回,直到跑出听风院,确认已经完全离开那人的视线,才敢停下来歇口气。
神经!
三天通宵达旦的复习和两天紧锣密鼓的考试,在学堂老师的“停笔交卷”声中,落下帷幕。
成绩会待后续实践考试结束,再一并张榜公布。
大家被理论考试折磨得神魂俱散、飘飘欲仙。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回回血,实践课便迫不及待地接踵而至。
今天上的是阵法课。
阵法这玩意听着玄乎,其实就是五行相生相克那点原理,万变不离其宗。
至于如何将这最基础的五行八卦阵排列组合,化简为繁,凝练真气。便要看布阵之人的本事了。
教阵法的实践与理论课老师是同一位,此前已经打过照面,彼此也算相熟。
年过百旬的白胡子老道由于腿脚不太利索,搬了个凳子坐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讲着课。
“格局有正变,正者兼五理……”
“吁~嘘嘘嘘……”
口哨声似脱缰的野马,迂回婉转,盖过了他的讲课声。
以愈演愈烈之势。
老道将茶杯重重掷于桌案之上,胡子被气得高高翘起,眼睛瞪得溜圆。
“谁!谁上课吹口哨?”
小千兴奋地举起右手:“老师,是三七在打呼噜呢。”
“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的飓风席卷课堂。
“肃静肃静!”老道用力拍着惊木,大喊道:“去个人把她叫醒!”
花见的座位正好在祁凰后头,她站起身,用笔捅了捅她的背。低声道:“快起来……”
“嗯?”祁凰睁开迷蒙双眼。
满场洋溢着的呼噜声顿止。
她嗫嚅道:“下课了?”
小千存了戏耍她的心思,捏起嗓子,学着花见的声音:“走,吃饭去。”
祁凰闻言立马精神起来,弹射起步,兴高采烈地说:“走,今天太累了,高低得弄两个鸡腿补补!”
“你听课了吗,动脑子了吗,就好意思说累?”
“累啊,睡得我腰酸背……”
脑中松下来的那根弦“啪嗒”一声,绷得紧紧的。
问话的这声音好耳熟,好像是阵法老师呢。
祁凰尴尬地回头,朝讲台望去。
课堂内又爆发出一阵轰鸣大笑。
“肃静肃静!”
老道大声呼喝,撑着桌案起身,缓缓走到祁凰身前。
手里还握着根七八寸长的戒尺。
“前些日子看你已经悔过自新,开始认真听课,考试时也好好答卷了。怎么这几日又开始疲懒起来?”
他说这话时痛心疾首,如春风化雨,令人汗颜。
祁凰垂下脑袋,扯了扯唇,日辉洒落在她清澈的杏眼中,看起来人畜无害。
“弟子知错了。”
她知错了?
不,她没知错。
“但是老师,咱们这是实践课,怎么上着上着,又变成理论课了?”
众人瞬时交头接耳,意识到三七说得没毛病。
明明说好的实践课,怎么又跑回课室里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了?
“肃静肃静!”
他见个小女娃竟敢落自己脸面,一时目露不悦。
乌黑的瞳仁滴溜溜一转,想出来个计策。
“看你敢在课堂上熟睡,必是对阵法精髓了然于胸。这样。我出个题目,若你能在一炷香之内幻出此阵,便免去这十记手板。”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祁凰面露难色。
这可是十记手板啊!
打完今晚就啃不了鸡腿了。
她咬了咬牙:“成!”
“好,你听着。”老师手里拎着戒尺,摇头晃脑道:“我要的阵法,要能扰乱灵气流通,压制敌人,形成剿杀之势。”
说到“剿杀”二字,他睁眼瞪着祁凰,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皆噤若寒蝉,暗自为她捏了把汗。
心想,还好今天被罚的不是自己。
花见甚至十分窝囊地扯扯祁凰的袖角,示意她赶紧认错领罚,别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
开什么玩笑?
今天她还真就不想认罚。
这念经一样的理论课,让她再听上两节,马上就要被摧残得神经衰弱。
她可不想还没见到空宿,就变成和他一样的疯老头。
祁凰定了定心神,伸出葱玉般的手指,沾了一下杯中茶水,在课桌上画起了阵法。
一丝丝真气顺着她的指尖流转,即便不太能看出所画之物,内行人也能透过神识,感知到阵法的模样。
她抛却杂念,渐入佳境。全神贯注于眼下之物,下笔也越来越流畅。
老道看着逐渐封顶的阵法,洋洋得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凝神聚气,沾上杯中最后一滴茶水,在阵眼处勾画了一个天乾卦。
阵法已成。
祁凰望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老道的笑意仍挂在脸上,神色却凝重无比,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滑稽模样。
“你从何处学来的太虚迷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