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说到雪……”祁凰侧身望向他,漫不经意地问:“司瑶脸上那几道血痕,是你挠的吗?”
祁凰昨日偷溜进瑶光谷看了一眼,那抓痕深得吓人,仿佛已经深深嵌入她的皮肉之中。
他拧眉“啧”了一声,偏头讪笑道。
“我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挠花人家的脸吧。”
祁凰心想,他说得也有道理。
她一直以为这事是南北为了替她出气干的,如今看来竟还冤枉他了。那到底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掌门亲闺女下手呢?
南北话锋一转:“不过……”
祁凰眼睛亮了亮:“不过什么?”
“那天在瑶光谷,我看到凶手了。”
深夜丑时,一片黑暗中的瑶光谷白光突现,一道身影悄然无声,迅如闪电,瞬间便至司瑶床前!
沉重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尖利的指甲无情地划过,留下三道鲜红的血痕,鲜血瞬间汩汩而下。
血肉肌肤被划开的声响如同裂帛,惊心动魄地传入耳中。
令窗棂外看热闹的南北,也将眉头轻锁了几分。
司瑶左眼霎时被血红淹没,她咬牙忍痛,“噔”地一声拔出长剑,剑端轻颤,激起漫天星芒,璀璨光芒夺目耀眼。
来人深知司瑶的剑法高超,不敢硬接,身形团团一旋,如游鱼般从她身侧滑出。
却在交错瞬间,伸手猛然一划,司瑶光洁的额头再度受创,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出掌迅如疾风,含怒之袭,猛若惊雷。
“啊!来人,快来人!!!”
额上右脸如刀刺般的剧痛,使司瑶心急如焚、怒不可遏。来人出手之狠辣,居心之险恶,竟似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人见外头灯火亮起,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她足尖在窗棂上轻轻一点,纵身跃入川流不息的飞瀑之中。
就是这足尖点地的刹那,让斜倚窗框的南北看到了她的脸。
祁凰屏住呼吸:“是谁!”
生怕她听不清,南北回答得很慢,咬字异常清晰。
“是你。三七!”
祁凰闻言愣神半晌。
继而双眼微眯,神色充满了质疑:“扯犊子呢?”
那天她正在归墟殿中闭关,一心一意炼化洗魂珠。近日风宸鲜少外出,孵蛋也进势喜人。
辅一拉出神识,原本碧玉夺人的虹光,已经逐渐转成天光青了。
南北不置可否,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也就是说,你没有不在场证人。”
“丑时的光景,那会谁不是在睡觉?哪有什么不在场证人。”祁凰满脸无语,冷声问道:“你也觉得是我干的?”
南北原本慵慵懒懒的模样,一听这话了,立时站直起身。
他双眸清亮如星,伸出手掌指着天,肃然道:“三七说不是,必然就不是!”
祁凰撇撇嘴,眉心微蹙:“真的跟我很像?”
还真别说,把司瑶的脸挠成大花猫,这事她不是没想过,这凶手连做派都跟她有几分相似。
南北道:“此人易容术高超,单从脸上看不出破绽。但眼神骗不了人。”
祁凰虽然讨厌司瑶,但也仅止步于你来我往的纷争纠葛,还不至于立时要了她的命。
那夜同凶手错身而过时,她眼中噙满令人窒息的恨意,横生的戾气如同万丈高山,骤然威压了过来。
好像立时就要将司瑶活活撕碎,生吞入腹。
祁凰闻此一言,内心愈发疑惑。
“小小年纪上哪结这么深的仇?难道是他爹的渊源?”
南北勾唇轻笑:“有空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如今你可是被人当枪使了。”
这笔账可不是小数,等司瑶能出门了,不将这魔修阁搅个天翻地覆,是绝不会罢休的。
祁凰了然地点点头:“为今之计,还是得赶紧把蛋孵出来。”
话罢,转念一想:“对了,大晚上的,你去瑶光谷做什么?”
“哦,本来是想将司瑶揍一顿,替你出出气来着。”
祁凰一脸问号。
“不是你说的‘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去挠人家的脸’?”
他语气理所当然,脸皮厚比南山:“挠脸非君子所为。”
挠脸不是君子所为,上手揍就是了?
彼何人斯,颜之厚矣,城墙弗如!
同南北布局好应对之策,踩着点回到归墟殿时,已近子时。
祁凰本打算回寝室休息,见主殿的烛光仍旧亮彻天地,于是调转方向,转身找风宸吸魔气去了。
刚刚踏入门槛一步,两人的视线正巧对上。
风宸的眼神意味不明,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带了点威慑力,清清冷冷,灿若星辰。
“来的正好,替我研墨。”
祁凰坐在风宸对面,手下动作一刻也没停,其实眼睛也没闲着,不停瞟向右手边竹简上的战报。
这一个多月来,仙界和鬼界边境不甚太平,风宸身为楚王钦点的国师,多少也会掌握些前线的一手战报。
“师尊,仙魔两界又要开战了么?”
他冷冰冰地瞟过她的脸,从口中抛出三个字:“没那么快。”
这话同祁凰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如今仙界能独挑大梁的将领,早就被伏昔挤兑得七七八八,余下的都是些绣花枕头,不堪大用。
而魔界的楚王虽兵强马壮,到底只是盘踞西侧的一介诸侯,人力财力有限。自上回壕芜山抢夺灵力一战,元气大伤,至今还未恢复过来,此时定不会贸然出兵。
祁凰从灯火摇曳中抬眼,笑得春光明媚。
“楚王是不是想先安内,再攘外?”
自从六百年前诸侯分裂至今,魔界一直处于南苏,西楚,北川三权分离的政权割据状态。
他低垂着眼眸,语气低沉,一贯地淡漠疏离。
“修行之人,好奇心太重是大忌,尤其事关政事。”
祁凰闻言轻愣,继而目光炯炯地望向风宸。
“师尊成为楚王的国师,不就是希望今后魔界在他的引领下走向大一统时,魔修阁还能在魔盟中保有一席之地吗?”
魔修阁看似是桃园之外的一片净土,但难保哪日在政权更迭之下,不会被一朝夷为平地。
风宸如此做法,看似修行之心不纯,争名逐利,但倘若无人负重前行,魔修阁还能一直以魔盟之首坚挺于这乱世中吗。
是火焰给了我们光明,但是不要忘了那执灯的人,他是坚忍地站在黑暗当中呢。
祁凰的灼灼眸光如一星灯火,映在风宸眼眸深处,轻轻一晃,如静水微澜。
她双手捧起砚台,放到风宸面前。
“墨研好了。”
他辅一低头,就看到自己那块上好的砚台被磨得七零八落,成团结块,惨不忍睹。
始作俑者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双手撑着下颌,双眼深邃而清丽,直直望着风宸。
“师尊,这次宗门大比,我也想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