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雍正在九州清晏后殿风光旖旎的芳菲轩设宴。
筵席之上,莞贵人频频向皇上的新宠芝答应发难,口出恶言。
殿中气氛一时僵至冰点。
甄嬛近来虽与华妃、芝答应多有口舌之争,却未曾像今日这般争锋相对,不依不饶。
众嫔妃纷纷放下杯盏,止了欢笑,目光齐齐落在两人身上,神情各异。
沈眉儿已然想到甄嬛此举的用意,必然是借机生事。
皇上既然和自己说过可以留在圆明园,以甄嬛的圣宠,又怎么会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呢?
更何况甄远道亦被皇上委以重任,联合督察院收集年家罪证,对这些消息,甄家自然得来的比自己要快。
否则依着甄嬛平日的性子,怎么可能如此不谨慎地对着芝答应咄咄相逼?
那么此刻的所作所为,必然也是一场刻意安排的戏码,看来甄嬛是要选择留在圆明圆接受皇上的庇护了。
雍正随后含怒出声:
“甄贵人御前失态,言辞无礼,有失妃嫔之德,即刻送往蓬岛瑶台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蓬岛瑶台在在福海中央,作方丈、蓬莱、瀛洲大小三岛,岛上建筑为仙山楼阁之状。
但方丈、瀛洲两处早已年久失修。
唯有蓬莱每逢端午龙舟竞渡时才会启用,殿前东列畅襟楼,在西北面有一曲桥,可通北岛,若曲桥被毁,便只剩小舟可达。
偏远荒凉不说,更是久无人烟,往常若是嫔妃被发配去了蓬莱洲,只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得见圣颜了。
惜答应原本神色冷清,只以冷眼旁观,此时见势不好,终于启齿求情:
“还望皇上念及姐姐初犯,且侍奉皇上素来尽心,宽恕她这一次吧。
雍正却置之不理,冷冷驳回:
“朕意已决,惜答应休要再言。”
夜风轻柔地拂过临湖凉台,敬妃的目光不时投向沈眉儿,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探寻。
显然,她也察觉到了异样。
沈眉儿轻轻摇头,以眼神示意敬妃不要介入。
欣贵人却大着胆子为甄嬛求情:
“皇上,甄妹妹并非有意冒犯,能否请皇上从轻处置?那蓬莱洲的环境实在……”
雍正望向欣贵人,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但随即又恢复了冰冷,他淡淡道:
“蓬莱洲地方宽敞,欣贵人若想陪伴,朕也不拦着。”
欣贵人心中一凛,无奈地看了甄嬛一眼,随后低下头,再也不敢多言。
她还有女儿淑和需要照顾,不能因为甄嬛而断送了自己和女儿的前程。
这时,惜答应却挺身而出:
“求皇上恩准,嫔妾愿意陪伴姐姐。”
雍正沉默不语,只是向苏培盛挥了挥手。
苏培盛上前一步,恭敬地说:
“甄贵人和惜答应,请随我来,奴才会派人妥善安排蓬莱洲的一切。”
华妃的笑容志得意满,分外撩人,她轻声道:
“芝答应受委屈了......”
雍正心领神会,立即转变脸色,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今晚朕去陪她。”
离了筵席,沈眉儿并未向敬妃过多解释,只告诉她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到八月圣驾回銮之时,曾经风光无限的甄贵人和惜答应姐妹,就那样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圆明园中。
没有了甄嬛的后宫,华妃和芝答应,占据了皇帝的大部分时间,在后宫中一时得意。
曹答应也跟着沾上了华妃的光,得了不少宠爱。
雍正偶尔才会来永和宫,而从前,他几乎是日日都要见弘暄的。
众人都说六阿哥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但只有沈眉儿知道,雍正看向她的眼神中,已经开始有了真挚的怜惜。
即使是到了她宫里,两人也不再有缠绵悱恻,而是相拥细语,温情脉脉。
雍正留在御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却总是显得疲惫不堪。
从前,沈眉儿从不肯多进御书房,但如今,却总是要顺从地陪伴在他身边。
她的温柔与静默,很好地缓解了雍正因大事将近而产生的那丝焦虑。
没过几日,皇上又下了旨意,称太后凤体尚未痊愈,今秋的秀女大选延期举行。
沈眉儿亦是明白的,后宫前朝交织相错,每个嫔妃身后都有各自的势力,在这个节骨眼上新人进宫,只会让局势更加错综复杂。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更何况这样的关头,雍正是不会有心思去看新的美人的。
此后沈眉儿还特地找富察仪欣和夏冬春,侧面提醒着不要争一时长短。
两人虽看不出山雨欲来之势,但见沈眉儿如此郑重,便也躲在各自宫中安稳度日。
而大多数宫妃对于朝上的形势变化是不明晰的,她们只为今年的大选推迟而感到庆幸。
时光悠悠,慢慢流逝。枫叶渐染霜红,菊花傲然绽放,大雁成群结队向南翱翔,秋风也随之变得凛冽,肃杀之气弥漫天地。
当霜花轻舞,十一月已悄然而至。
雍正对果郡王委以重任,命他协助自己彻查敦亲王与年羹尧之间是否存在勾结。
经过一番深入调查,二者确有书信往来,这让雍正更加坚定了在铲除敦亲王之后,彻底清除年氏一族的决心。
那一夜,月黑风高,雍正踏上了玄武门城墙,沈眉儿紧随其侧。
月色如银钩般悬挂天际,繁星点点,仿佛在夜空中编织着神秘的图案。
紫微垣高悬中央,帝星璀璨夺目,西方七宿宛如猛虎跃动,闪烁着冷冽的银光,为这深秋初冬的夜空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雍正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沉,仿佛被夜色吞噬,他紧紧地握住沈眉儿的手,声音坚定而有力:
“果郡王已率领你大哥的左翼禁军前锋营整装待发,只等消息传来,便可立即行动。
同时,年府也将被右翼禁军前锋营重重包围,以防有变。
如此一来,敦亲王手下仅剩的王府家将,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太后还特意邀请了敦亲王福晋及家眷入宫探望恭定公主,并留她们在宫中过夜。这样一来,敦亲王定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今晚的行动,雍正早已在心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环节都了如指掌,他凌厉而决绝地说道:
“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待东风,定能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