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他们皇子们的暗争相较,父皇没有丝毫的放任助长!
而今,他、他也算是让父皇“满意”了吧,争了这些年、做了这般多的事,给那人磨得可还好?
给门阀士族削得可还好……
齐瑄帝定定看向他,“璟琛,这世间的王,你都当得,唯独帝王。”
其他诸王可以一直谬名轶闻相伴,但帝王,不可以。至少,不是他这般,带有谬误的出身。
原本是没有齐璟琛的,可这一胎竟是双胎。盈车嘉穗、风禾尽起,卜相祥瑞,于这乱世中,实在难得;更是昭示着,他,君权神授、天命所归。
遂叫他留了下来。
齐瑄帝的意思,齐璟琛懂,因着他的生母一事,他便当不得这帝王。他颓然极了,垂眸不语,为什么他的母妃偏偏不是真正的李悠……
却忽地,齐璟琛浑身一颤。他想起了贺楼一事,从前他困惑不已,现在他却荒谬不已。
呵……为什么、为什么是贺楼?
因为啊,贺楼嫦的母亲,文倾郡主,曾同大长秋府上的千金小姐李悠为手帕交。哪怕后面文倾郡主随着洛郡王去了封地,没能及时救助李悠,一直数年过后方才得以回来,进而择郎君嫁人,而“李悠”已是天子妃嫔。
又因着他日渐的问鼎帝位之意,意欲借以母妃去拉拢洛郡王、贺楼一族,他那时还不懂母妃的抗拒,母妃亦被他劝着应下了。
于是,相隔近二十年的手帕交终于相见了。
可到底是自孩提到垂髫的少时知己,这“李悠”还是不是李悠,文倾郡主怎会不知?不外乎的,文倾郡主怀疑了,这让幕后谋划的人,他的父皇、齐瑄帝,动了杀意。
为了不让齐瑄帝强取臣妻这一皇室丑闻暴露,文倾郡主必须死!自然,亦可对应着洛郡王的削藩,一石二鸟。
这时,刚好有人递过刀,可顺水推舟毫不费力地达成目的,齐瑄帝何乐不为?
于是,贺楼一经事发,文倾郡主不堪受辱,即刻“自缢”了,其夫、其子、其外戚,也随后下去陪她了。
又在齐瑄帝的暗中操纵下,所有真正的证人证物,消逝了、销毁了,贺楼一族也永远不能翻案。
哪怕最后还是有贺楼后人揭穿了齐瑄帝强取臣妻这一皇室丑闻,但贺楼自己仍是罪人、背负骂名,谁会信这贪污民脂民膏之人的罪话,怕不是存心报复齐瑄帝下旨的抄家流放之举?
更何况,今下,除了贺楼嫦尚未明确,其他贺楼人、洛郡王、簧都秦氏、昌郡明氏等,早已死绝。
齐璟琛一时间,戚戚然起来。
这当真是可笑啊,自诩仁和,却为了削藩、为了削杀门阀士族、以及这等丑闻,好赖不分、宁可错杀,将他们四王夺嫡运用得淋漓尽致。
如今造就这一切的人,还反过来告诉他,他不配。
其实,是他已没了可用之地罢。
父皇,当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齐瑄帝见他这样,直接看向另一旁的李睿。见后者恭敬点头,他便转身离去。
既然敢叫璟琛知晓,便不会担心他会将此泄露出去。相反,他会比谁都要捂得严严实实的,毕竟,这里头,押着他和他至亲们各自的性命。
他是舍不得他自己的母妃和胞妹的;
也只是要他明白,他绝不能是帝王。
待齐瑄帝离开后,李睿便来到齐璟琛跟前,拱手颔首低眉,“琛王殿下,请随臣,这边回罢。”
齐璟琛不作声,就跟着他走了,回到开府封地,等待着他最后的结局。
于是,不日后,朝会上便宣诏,琛王因殿前失仪,即日罢去司徒一职。免朝,遣回封地,于府中省修、着重礼修一月,无令不得出。
再无其它后话。
这下,众臣子士族门阀们,有人慌了。
先是皇后失德“悬梁自缢”,中宫嫡子谨王心灰意冷下自请为守陵人,后又是如今的祥瑞之子琛王,直接就被遣送回封地了!
这竟是,于储君无望了啊!
但更多的是,忧心自族。
…………………
皑皑屋檐下玉絮不断,屋内倒是在炭火暖炉、火墙炕热下温暖如春。面色忧忧的女子,抚着小腹隆起的腰身,着急下了榻,一旁伺候的人连忙给她披上狐裘大氅。
齐璟玥见着一身冬绒劲装的女子,就是一抓,迫切问道,“玲飞,宫中如何说?”
“回公主,是琛王因着忧心瑞贵妃娘娘,尚无皇上传召便入了禁城,便是于其中冲撞了皇上,其他事具,末将不知。”
“怎么会呢?”齐璟玥听着荒唐,她皇兄怎会是如此失礼之人。
“请公主恕罪,末将无能。”玲飞即刻行礼告罪。
“无妨,玲飞下去罢。”
“诺。”
齐璟玥蹙着眉,自己如今已出嫁了,没有传召是万万不能进得了禁城中。她来回交替地往左右两边走着,终是唤过侍女分别去传信给自己的皇兄和母妃。
最好是求得母妃见上她一面。
“公主,该是喝安胎药了。”
侍女的适时提醒,齐璟玥缓了缓神色,自己轻轻抚过孕肚,由着侍女带回榻上,“嗯,端上来罢。”
她这些时日许是因忧心着母妃和皇兄之事,胎相不稳,隐隐见红,婆母那边更是不敢轻易唤她了。
这倒也好,落得个清净。
她喝下安胎药便睡了一会,再醒过来,就见着齐洵回来了。
齐璟玥看着另一边正换着戎装的男人,愣了一下,“将军怎的就回来了?也不唤过侍女来更衣。”
当年少年面容的秀气男人,眼下更添威武和内敛。他穿上清浅常服,越过屏风走进来,“臣听闻母亲说,公主见红了,特上谏陛下,准臣告假回来看看公主。”
其实不然,是陛下先召他回来的。
齐璟玥也不怎么信他的措辞,如今多事之秋,他怕是有要务在身,“嗯,劳烦将军挂心了。”
话罢,齐璟玥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而不知怎的,他也跟了过来,“将军,可还有事?”
齐洵站在房门口,看了看疑惑的公主,又看看她的斋堂,临池一片墨色,想来是笔墨纸砚少有停歇过,“公主如今还是多加静养比较好。”
再怎么说,这一胎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可谓是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