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川大人!少主说的且打且退,你有什么想法吗?”
澈川下令后,离后门稍近些的家臣不顾一切向后门奔去,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他想起柏涓涤的叮嘱,便冲着前面喊道,声音飘在身后,空灵悠远。
无人回应。
“澈川大人?”
他跨过破烂的后门,回身向里看去,死一般的漆黑遮住了所有光线,那里面并没有他预想中,那个向他奔来的高大身影。
“澈川大人——?”
回应他的,只有两道凌厉急促的,刀锋划破空气的脆响。
随之而来的,土黄色的麻袋裹着重有千钧的土石,从内门头如雨般落下,顷刻堆成一道幕墙,隔绝了古楼内外的空间,连一丝光也逃不出来。
“澈川大人!澈川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还挺准的嘛!”
他对自己的刀法极其自信,这一次也不例外,从胸前射出的两把古长安刀,先后精准命中提前布置好的简易机关,麻绳像被斩到七寸的毒蛇,一下子从中断开,在空中上下翻腾,另一头捆绑的木排架失去约束,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径直向下翻落。
土包们怔了一下,眼见木排架倒下,他们也不甘示弱,怒发冲冠,只顾埋头向下猛冲。
澈川手脚并用,踩着土包埋成的墙,三两下攀上门头,一个漂亮的空中鲤鱼打挺,顺手抽下了牢牢嵌在木板里的长刀。
“这杀千刀的叁儿,怎么还没回来!”
“什么人在那?……天呐!这都是谁干的!”
“砰”的一声巨响,古楼前大门被再度踹开,匪徒们三两成群,气势汹汹闯了回来,望着眼前横尸遍地,一地狼藉,不禁发出惊叫。
只见一个身长九尺的瘦削男子,着一身暗红袄袍,一手杵着双刀,一手把玩着一块亮金令牌,令牌中方方正正写着个“柏”字,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半坐半躺在大堂中央的雕龙红木长椅上,对他们的到来熟视无睹,仿佛这高大的古楼,原本就是他的居所。
“你!!!!!!”
“啊啊啊啊!!!兄弟们一起上!刮了他!!”
顿时,喊杀声震天而起,澈川飞身下台,眼疾手快,一刀一个,穿死两个愣头青。
……
“告诉那小子,我不回去了。”
……
汐色的长风从谷中徐徐而来,却匆匆奔向原野,无数灵魂从这片大地上升起,裹挟在苍蓝色的云烟中,随风而逝,无问东西。
“少主!少主啊!”
“慢慢说,怎么了?澈川他人呢?!”
家臣连滚带爬,一头扑倒在柏涓涤面前,涕泪横流。
“澈川大人他……他说他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听召不听宣就算了,他这时候还在胡闹?!”
“不是啊少主!澈川大人他……他自绝退路,把自己关在楼里了……”
“怎么可能……那么大个门洞,他跑不出来吗?他怎么可能跑不出来……”
柏涓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疼痛让他的神经反应变得迟钝起来,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听出家臣话里的意思。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我算计不到!”
柏涓涤捶胸顿足,严重的伤势让他不由跪倒在地。
“少主!保重啊!”
“是啊少主,我们还没有输!您要振作起来!”
“澈川大人为我们争取的时间,我们要好好利用啊!”
“少主!!!”
嘈杂的声音一刻不停涌进他的大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曾几何时,他就是如此这般,被一步步依赖到底的呢。
他已记不清了,场上无数个岁岁年年,那些零散的片段围绕在他身旁,像雫海深处的漩涡,用力将他向下拖曳,而比漩涡更深的地方,嗷嗷待哺的鱼群正是翻涌出漩涡的罪魁祸首。
像此时此刻这样的声音和目光,从未向他停止投射过,他宁可现在在楼里的是自己。老谋深算的澈川,他不可一世的叔叔,一定能轻松搞定一切的吧,可他偏偏将难题留给自己,附赠了一抹带着无限惋惜和疼爱的无耻笑容,他如此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