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朱瞻基的院子里站着两个心腹——锦衣卫百户陈景隆和司礼监太监黄衡。
陈景隆立在一旁,眼神凌厉,手按腰刀,黄衡则静静站着,垂着双手,光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朱瞻基脸色阴沉,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屋内的气氛凝重如霜。
他方才在孙记典当行的遭遇让他意识到魏王的势力远比他想象中复杂。
而朱瞻泽有些冷漠甚至强硬的态度,更让他心生警惕。
今天他在正面交锋中落了下风,如果是巧合就罢了。
怕就怕这件事如果是魏王暗中授意,形势就更不容乐观了。
“太孙殿下,您怎么看?”
黄衡轻声问道,语气小心翼翼,眼神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是太子府在宫中的眼线,对于朱棣的任何动向都有相当的掌握。
前些日子刺杀张玉的太监正是他的上司王元,刺杀张玉失败后直接服毒自尽了,黄衡也因祸得福顺势接过了王元的位置。
朱瞻基停下手指的敲打,目光扫过两人,冷冷地开口:
“魏王父子近来动作频频,朝中人心浮动,咱们不少人都投了魏王的门下,就连一些汉王党也改换门庭了。”
陈景隆忍不住插话:
“殿下,汉王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尤其是军中,更是有大批将领依附。现在又出来了个魏王,长此以往,恐怕会对太子殿下的大位不利。”
朱瞻基冷哼一声,目光如刀:
“正是因此,我才不能轻举妄动。他们明面上借着监国的名义,可暗地里却图谋甚大。等到陛下班师回朝时,若发现朝中大臣尽数分裂,父亲和我又该如何自处?”
黄衡站在一旁,眉头微皱,轻声提醒道:
“殿下,不仅仅朝堂上有官员开始倒向魏王,宗人府的一些族老谈起魏王也是交口称赞。若是再不有所动作,怕是太子殿下的声势会进一步受到打压。”
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岂会不知?”
说道这里的朱瞻基恨恨的捶了一下桌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都是些墙头草!”
说完这话的朱瞻基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过,魏王虽然监国,但毕竟只是暂时。若能抓住建文余孽的证据,将他与反叛势力联系起来,岂不是一举扳倒?”
黄衡闻言,微微颔首:“殿下高见。不过……孙记典当行的事情,怕是已经被魏王的人盯上,咱们恐怕得快刀斩乱麻。”
朱瞻基沉思片刻,眼中杀机毕露:“孙记典当行的线索是不能放的,建文余孽迟早会露出破绽。我要让朱瞻泽看看,谁才是真正掌控大局的人!”
陈景隆也随即点头:“我已经安排了人手继续监视典当行,只要有一丝动静,我们就能立刻动手。”
黄衡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轻声道:“殿下,若能再设下几步棋,牵制住魏王父子的动作,或许能更好地掌握局势。”
朱瞻基目光如炬,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们不能坐等局势恶化,必须提前布局。魏王府现在是明处,我们则在暗处,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以静制动。”
他转身对陈景隆下令:“继续盯紧孙记典当行,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汇报。”
陈景隆躬身答应,随后快步退下。
待屋内只剩下朱瞻基与黄衡时,朱瞻基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黄衡,你认为魏王府的动作,会不会是为了暗中支持建文余孽?”
黄衡略一迟疑,随即道:
“目前尚无确凿证据,但魏王府与一些昔日建文旧臣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尤其是魏王的态度,他自从进京,其他人都对建文一脉喊打喊杀,他却一言不发,这种节骨眼上,魏王的态度却是有些暧昧了。”
朱瞻基眼神一冷:“若真如此,便是自掘坟墓!”
黄衡微微颔首,心中暗自赞叹太孙的魄力,他对朱棣这一脉太熟悉了,都是招招见血,事事做绝的人,就连平日里老好人的朱高炽,也只是相对朱棣而言,真要动起刀子来,他朱高炽也不见得怕了谁!
朱瞻基缓缓站起身,望向窗外夜色,眼神坚定:“魏王府!朝堂上的风向,也该变一变了!”
“黄衡,既然我们现在不能与魏王府正面冲突,那就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发展势力。”
黄衡微微躬身,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
“殿下英明。依照奴才的愚见,咱们可以利用一些疑难杂案、陈年旧案,特别是那些牵扯到民意和陛下律令冲突的案子,交给魏王来处理。”
“他若遵循陛下的旨意,便会引得民怨沸腾;可若他为了讨好民意,违背了旨意,便会触怒陛下。”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我们也能让底下的官员弹劾他懈怠朝政,只是还需要殿下和三位阁老打好招呼,不然我们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了。”
朱瞻基眼神一亮,轻声道:“不错,让他在两难之间徘徊,做任何决定都不讨好。陛下发出的旨意很多,其中一些本就是为控制朝局,细思之下并不明智,现在恰好可以利用一二。”
他停顿了一下,沉思片刻后补充道:“我们可以先从地方事务入手。黄衡,你去准备几桩棘手的地方案件,选那些需要朱高煴亲自过问,且涉及民怨的事情,让他难以抉择。”
黄衡点了点头,低声回应:
“殿下,前些日子山东旱灾,有些地方官因陛下出征,强行征收粮食,百姓怨声载道。若朱高煴按律惩处地方官,税收不足,便会影响到前方打仗;耽搁了军需,这可是重罪。
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姓强压之下,激起民变。正好治他个监国不利!”
朱瞻基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好,就从这里开始。另外,陛下的旨意里有许多苛刻的规定,尤其是关于军队调度、边防治理的条文。你找一条,针对朱高煴掌管的燕山左卫,出一纸调令,让他在短时间内难以掌控军队。”
黄衡想了想,笑道:
“殿下无需刻意算计,陛下最忌讳的就是私自调兵,若我们暗中制造一些冲突……”
黄衡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太子就是这样子失了监国之权,他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
朱瞻基的笑意更浓:“正是此意。我们不必与他明争,只需让他陷入这些无法平衡的难题中,看他如何自处,就算是他完美的解决了,也能让他忙的焦头烂额,无瑕培植党羽,等拖到朱棣回来,他们太子一党天然的政治合法性就是极大的优势了。”
朱瞻基顿了顿,接着吩咐道:
“你去安排好这些事情,但一定要做得隐秘,不要让人抓住我们的把柄。”
黄衡微微躬身:“殿下放心,奴才定会安排得万无一失。”
朱瞻基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厉:“四叔啊四叔,你可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啊!”
黄衡领命,恭敬地退出了房间。屋内的气氛重新回归寂静,朱瞻基站在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心中暗暗思索。
这一夜,风雨欲来,南京城中的局势暗潮涌动。而在朱瞻基的计划之下,一场更大的博弈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