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果出得很快,几乎是踩着十二月末的尾巴揭开的。
温研断崖式第一夺了个文科状元。
温父温母高兴坏了,想掐着时间漏洞让温研提前回城过个团圆年。
温研想拒绝,但天道那老头哭得实在烦人,她只能拧着眉头黑脸拎包踏上回城的火车。
沈确来送她。
风很冷,她的脸埋在红围巾里,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转一下都有眼泪掉下来。
“沈确,我舍不得你。”
也顾不上害羞了,温研抱着沈确劲瘦的腰身鼻头酸酸的。
一时间浓浓的离别情绪蔓延。
沈确又何尝舍得她?
他搂紧了怀中娇人,墨色的沉眸快被翻涌的不舍撕碎。
他伸手替她拢好耳边的发丝,语气沉闷:“天冷,记得用暖壶,晚上被子要盖严实,别把手放外面,容易感冒……”
沈确今天的话很多。
温研凝着他不停点头。
火车轰鸣声拉近,她要上车了。
“研研,别让自己受委屈。”
沈确拎着行李走到站口,沉着目光似要将她永久镌刻。
“我会来找你,等我。”
温研用力点头,睫羽湿了一片。
“一定要来找我。”
她狠心回头走了几步,又调转头跑到他面前,踮脚用力亲了下他冰凉的唇才又转身离开。
——
温研到家时已经临近除夕,素来冷清的军大院也有了节日的热闹气。
温母已经有半年多没见着温研,当她提着行李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憋着满眼泪,含着哭腔的一句“你受苦了迟迟说不出来。”
眼前的温研皮肤嫩得掐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踩着小皮鞋,围着红围巾穿着全新的大衣。
怎么看都不像是受苦了的样子。
温母噎住了。
但泪还是得流。
“小研,你瘦了。”
温研掐了掐腰身,她怎么觉得自己胖了呢?
果然,自古以来,父母眼里出瘦儿。
温父矜持着没在门口迎接,直坐在正坐上,听着温母的呼声控制不住地起身,眼角瞟向门口。
温泽宇好似长大不少,也不再皮皮地喊她名字,只喊了声姐。
转头湿了眼眶。
温研无奈。
没必要啊,真的没必要。
她还真没吃什么苦。
住进沈确家后,连衣服都是他洗的,她堪称古代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个团圆饭聊了会儿下乡的事情,差不多就到零点了。
温研趁大家不注意,给233塞了把瓜子。
而后自己又抓了把,开始悠闲悠闲磕了起来。
她几次想开口提沈确,都被打哈哈过去。
“爸,我和沈确已经领证了,你们就算不想认这个女婿也得认。”
温父沉默着闷了口酒,辛辣的感觉在口腔爆开。
温研无奈摇头,声音放软:“他把女儿照顾得很好,你见哪家下乡回来的知青能像我一样?哪个不是受尽苦楚,可你们看我。”
她甚至起身转了个圈。
温父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温研过的不错。
从她带回来的行李和她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来看。
“你怎么想的。”
温父松口了。
他能怎么办,难不成真像女儿信里面说的断绝关系?
温研凑过来说了些俏皮话,哄得温父温母稍稍松了眉头才开口说自己的想法。
婚是不能离的,人她是要的,所以……
“爸,你能不能给他谋个岗位先弄回城再说?”
温父脸色一沉,哼的一声十分不爽快:“有本事他就自己来,没本事就一辈子别见你。好了,不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温研耸耸肩,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不知道沈确那里怎么样了。
与温研这里的其乐融融不同,沈确家里一片冷清。
温研走的第二天,奶奶好像抽走了所有生气一样,枯败地躺在床上,只一天就去了。
奶奶身体不好他知道的,从高考那时起就不好了,没成想只多撑了一月。
高大的男人失了魂,跪坐在灵堂前。
院外环绕的灯火将他隔开。
离了奶奶世间竟无一盏灯为他而留。
沈确沉默的烧着纸,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心疼得快裂开。
“小三啊,奶奶的身体不好了,年轻时留下的老毛病了,这三寸金莲跟了我一辈子,也困了我一辈子,你可别被困住了。喜欢就去追,别留遗憾。”
沈奶奶混浊的眼睛含着不舍。
“我走了,你要好好活,小研是个好的,她等着你去找她,你一定要去找她。奶奶……就先走一步了。”
满是褶皱的手垂落。
这年除夕后沈确再没有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