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滞般,两人彼此互望着。
苏廷贵的手掌心微微发麻,心中也是震撼着。
这个他从小疼爱到大的表妹,之前,无论她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会宽容她,理解她,宠着她。
可不知为何,她的做法屡屡突破了他处事的底线,让他不由地对着她动手。
“这一地摔碎的瓷器,不是银子吗?”
苏廷贵冷脸,质问道:“那一箱箱的锦罗绸缎,发簪胭脂水粉,不是银子吗?”
“苏府的银子,可以为你浪费,为娇娇花,为何不能为娘吃用呢?”
提及这一点,苏廷贵便觉得自己整个脸火烫火烫的。
霓裳院中的婢女小厮们,都可以随意吃的紫晶葡萄,换成老夫人,为何便如此难?
想到这一点,他心中的火更盛了。
柳姨娘捂着半边脸,怔愣了好半晌,待反应过来时,她泪水涟涟,“老爷,你怎可再次打妾身呢?”
“我并不愿动手打你,可你为何要那样对娘,她可是你的姑母,一直将你疼在心口上。”
苏廷贵越说越气,“不过是她生病,贪嘴,吃一点葡萄而已。你就不能支银子,给她买吗?”
“妾身并未说不给买。”
柳姨娘哭红眼,委屈道:“那紫晶葡萄本就是稀罕之物,兰嬷嬷遣人来问,妾身便让小厮去买。”
“京师中,唯一售卖紫晶葡萄的店铺,一天仅售卖一筐。”
“小厮去买时,仅有的一筐紫晶葡萄,已经卖出去了。”
“老爷,妾身当真是冤枉啊。”
“兰嬷嬷又来询问时,妾身直言卖空了,改日再买。”
柳姨娘抽泣着:“她误以为,是妾身不愿给老夫人购买。”
“老爷,旁人如此想妾身,也就算了。”
“我们夫妻二人,几十年的恩情,您怎能如此想我?”
“我们上次将林氏的嫁妆还回去,府中账面上的银子所剩不多。”
“即便再不多,也不能亏了老夫人的吃食啊!”
柳姨娘说完,委屈地抽泣着。
她如此一番解释,苏廷贵的内心中,又是一阵不忍心。
他刚才太冲动了。
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便将一腔怒火发到柳姨娘的身上,让她承受了一切。
心中有愧,面子上又容不得他去说歉意的话。
“此事,你该与娘说清楚了才是。”
苏廷贵放软了声音:“你们彼此之间不说清,闹出误会,吃亏的总是你。”
“老爷,红花事件一出,娘与妾身之间,便有了嫌隙。”
柳姨娘扑到苏廷贵的怀中,嗲嗲道:“翠柳是妾身身边的婢女,妾身一直重用她。”
“谁知人心隔肚皮,怪妾身眼盲心瞎,未曾看清她的真实面目,才会给她可乘之机。”
“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如今她没了,可因为她,娘与妾身之间有了嫌隙。”
“她或许认为翠柳所作所为,是妾身授意。”
“她近期,总是处处刁难妾身。”
“如今,因紫晶葡萄之事,让老爷来问罪。”
“妾身不委屈,妾身只愿娘能舒心顺心。”
“若是将妾身打一顿,能消了她的心头猜疑,那妾身受一些皮肉之苦,也不算什么。”
如此体贴温柔的女子,世间少有啊。
苏廷贵再次为他的冲动,心存愧疚。
伸手将柳姨娘搂在怀中,和颜悦色道:“我知晓你受了不少委屈,娘最近身子不适,脾气也变得孤僻了。你要多加谅解。”
“至于大姑娘那边……”
一想起,林氏时日不多。
苏蔓蔓强势夺去林氏嫁妆之后,带着一群婢女小厮们,那样挥霍银两。
尤其是,京师中那唯一一筐紫晶葡萄,入了霓裳院婢女小厮口中,却引得娘与柳姨娘大闹一场。
想及此,苏廷贵的内心中,涌上说不出的浓浓怒火来。
“寻媒婆尽快给寻个人家。”
“我们娇娇,再请个教养嬷嬷,好好准备赏花宴。”
“若是在赏花宴上,与哪个皇子贵胄公子看对眼,寻个好人家,此生也算有了好去处了。”
柳姨娘依偎在苏廷贵的怀中,搂得更紧一些,“老爷,放心,明日媒婆便来了。”
“好。今后你莫要再无端生气了。”
苏廷贵劝说道:“府中银子短缺,这一地的碎片也是银子买的。”
“这摔了一地,碎片伤了你,也不好。”
柳姨娘乖顺地点头,“明白了。”
“老爷,”柳姨娘迟疑一下,缓缓开口道:“其实,今日小厮去购买紫晶葡萄时,没买上,却亲眼看到霓裳院中的桃红,买了整整一筐子。”
“霓裳院中的主子,不过是林氏与大姑娘。”
“她们两人能吃多少,剩下的葡萄放久了,也会坏的。”
“大姑娘得了好东西,怎能独自享用,这个理说不过去啊!”
“老爷,即便我们不贪她的东西,也不能任由她做出自私自利的事情来。”
“老爷,咱们苏家可不能养出没有孝心的姑娘,往后嫁出去,也会被人指脊梁骨骂的。”
柳姨娘一番挑拨离间的话,正巧说到苏廷贵的心头上。
今日,他看到霓裳院小厮婢女们吃紫晶葡萄的情景,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肉中。
原本刺一直在,他有些不舒服。
这会,柳姨娘几句话的挑唆,宛若外力将那根刺来回摆动,将刺往里又推了推。
苏廷贵一下子忍受不了。
是呀。
凭什么他娘生病想吃紫晶葡萄了,却吃不上。
霓裳院中,一干下人们却可以美美地吃着葡萄,开心得不得了。
“我要亲自去一趟霓裳院。”
苏廷贵怒气上涌,从兰馨苑径直往霓裳院而去。
柳姨娘一直心情不好,这会看到苏廷贵去找大姑娘算账,一时心情好转。
她特意叫上几个嬷嬷,也尾随在苏廷贵的身后。
霓裳院中,桃红刚摆上了午膳。
苏蔓蔓与娘才坐上桌子,刚想动筷子,便听到院外一阵喧哗声传来。
书旗的声音很大:“老爷,夫人病着,不宜这么多人来探望。”
“怎么不宜了?丈夫来看妻子,还要经过你们这一群奴才经过,是何道理?”
苏廷贵怒斥道:“都给我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