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摇头自嘲道:“什么韬光养晦,不过是自保罢了。幸好我爹生前和秦御医暗中交情深厚。不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将我毒成废人。”
林牧一笑,“王爷戏演的不错,老王爷为你积了福。这也有秦嬷嬷一半的功劳。”
“不过……”林牧话说一半,顿住了。
“不过什么?”宋隐问。
林牧散开的眼神重新聚起来,笑道:“这个桃花酥真不错。”
见宋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林牧又接着道:“这是桃花酥是赵子莹带来的。王爷,那赵姑娘可是因为咱们受疑的。哎呦,今天我可偷偷见了赵姑娘的,可是被秦嬷嬷审得眼泪汪汪的。看着真是可怜见的。”
宋隐垂下眼眸,自知这一次赵家姑娘是跟着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她们被劫持之后,便遭受着世人闲言碎语,已经够难了,如今我计划不周,又惹得赵姑娘再次受疑。”
“这样,”宋隐转过身去,望着林牧道:“你替我去一趟赵府,算是安慰赔罪。”
林牧眼睛一闭,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拉长了音调喊了声,“殿下”,又摇头晃脑道:“今日这么些御医来府,出门时可是见了赵寂的,赵姑娘又坐着咱们府的马车回去了,别人肯定是要议论的。”
“而我,”林牧将抱着的双手松开,抵在自己胸前,“只是您手下一名护卫。我要是去了,别人肯定说王爷势大欺人,赵府也以为您是敷衍他们呢。”
“那怎么办?”宋隐诚心一问。
“不如这样,殿下您亲自登门,以示赵姑娘清白。”
林牧双臂一垂,沿着床榻做出了“请”的手势。
宋隐略略思虑,点头道:“也罢。”
林牧见得逞,狡黠一笑,听着宋隐沉声道:“这样一来,倒也是能让别人觉得我接受了御医的结论,认定了身上的毒是敌军所害。”
宋挪了个枕头抵在腰下:
“我娘这个急脾气,幸亏在云州的时候我只与赵姑娘单独相处过,不然她非得大清早的把六个人都聚拢起来才罢休。”
“王爷错了,”林牧拖长音调,“哪是大清早啊,府里的人天没亮就到赵家了。但是王妃这样大张旗鼓的一弄吧,咱们的计划又更真了一层。”
“只是可怜了赵姑娘,我瞧着赵寂脸色可不好。你去赔罪是应当的。”
宋隐苦涩一笑,“只是希望赵姑娘不要误会才好。”
林牧“哎哟”一声,“您这张脸,艳冠永安,不知是多少人的梦中情郎,就连赵姑娘曾经也……”
宋隐干咳了两声,算是止住了林牧的啰嗦。
“你别说了。我只是去澄清误会,顺便赔礼的,不做其他,就算是赵姑娘误会了我,那也比让人再次揣度这些被劫持的官眷姑娘好。”
林牧一拍手:“诶,对对,就是这样,您先歇着,我去给您找吃的。”
“吱呀”一响后,林牧闪出了门,随即屋外响起了林牧的叫嚷声:
“秦嬷嬷!秦嬷嬷!桃花酥还有吗,王爷要吃!您放心!我试过毒了,无碍!”
一阵春雨,落了前庭花。
于景回赵府后留心打听了许久,才得知馨月、小棠和小甘被送到了距离永安百里的一个庄子上。
恰好子莹一母所出的亲弟弟赵庭桉从桐州的书院回来,听闻姐姐回来,拉着说了许多话。
“二姐姐。”庭桉悄悄取出一个小包,递给于景。
“这是什么?”
庭桉叹了口气,“桐州的骑装最好,二姐姐从前说若是我得了好的就叫带回来,送给于姐姐。可惜于姐姐已经……”
子莹竟如此将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中,特地嘱咐了弟弟庭桉。
于景眼眸氤氲泪水,将包裹抱在怀中,眼睛竟不敢去看庭桉稚嫩天真的面容,扭过头擦着眼泪。
她从前常来赵府,与庭桉熟稔,见他倒是觉得亲切。
只是夜深对镜,看着面前子莹的脸,总还是会想起自己被落罪的父兄,病逝的母亲祖母和妹妹。
如今一想,愧疚更多。她一个已死之人,占据了子莹的身体,也占据了子莹的爱。
庭桉见于景失神,以为是惹了二姐姐的伤心事,拉了于景的手赔笑道:“二姐姐别难过,我同你一起去墓前烧给于姐姐去。”
于景轻轻握住庭桉的手,浅笑道:“不用了,姐姐来穿。”
“二姐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
于景苦涩一笑,将眼神越过屋外,“昨日你……不是,舅舅家送了两匹好马来,我明日换上衣裳就学起来!”
说罢,她将包裹抱在胸前,却没有瞥见花姨娘身边的侍女小霄领着两个人摇摇摆摆的走过。
赵府中看热闹的花姨娘奚落了薛夫人和于景几日,只是五日后广平郡王登门致歉的消息很快就堵住了她的嘴巴。
宋隐此番声势浩大,也算是为了弥补对于赵家的愧疚。
府门大开,赵寂同薛夫人携全家恭迎。退至南厅时,于景拉着庭桉退回了后宅。
广平郡王是贵客,没有姑娘陪着的道理。
侍女奉茶,赵寂夫妇陪坐。
寒暄许久,又聊了朝中事,宋隐又特地谢过了薛夫人的桃花酥,一来二去,也就过了半个时辰。
“小王此番拜会,着实心中有愧。因小王一病,家母着急,便邀了令嫒入府询问,若至非议,着实是罪过了。”
夫妻二人早已知道宋隐来意,宋隐之前本想叫住于景,可是于礼不合,又恐怕她再生他意。
此时见赵寂和薛夫人殷勤款待,并没有半分埋怨,心中更愧,只想对着于景当面致歉。
“王爷无碍,宽厚待下,实乃下官之幸。”赵寂回礼,“王爷能康健便是我大朔之幸了。”
宋隐略微顿住,笑道:“不知道能否请出令嫒,小王想要当面致歉。”
赵寂虽知道宋隐来意,但是也没有料到这位功勋卓绝的冷峻王爷,竟然要向一个闺阁女子当面致歉,脑子像是被绊住了,懵了一瞬间,才望了望薛夫人,悄声吩咐:“快去找子莹来见客。”
薛夫人也懵了,才行礼退至廊下,准备吩咐李嬷嬷去后宅寻于景,却见绿芜慌慌张张的跑了来。
绿芜满脸通红,额头到处是汗,跑到廊下喘着粗气悄声向薛夫人道:“夫人……姑娘……被发狂的马儿驮着下不来了。小厮们也弄不了那马儿……现在姑娘还被那疯马驮在背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