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你......”
身后,苍梧厌追上来,看到少女指尖上的白光,蓦然一怔。
“这是师兄残留的神识?”
苍梧厌黯淡的眸光亮了亮。
邬映月垂眸看着指尖凝结的神识,微微点了点头。
“师兄,这神识,能留下吗?”
她扬起脸,对上青年的视线。
苍梧厌一顿:“可以是可以,但是必须有载体。”
“而且,可能没办法保留太久。”
他神情凝重:“你也看到了, 师兄的神识在胥水泽封存多年,已经不能维持——”
苍梧厌还没说完,趴在少女肩上的小红莲猛地抬头:“为什么不能保留太久?”
“封天剑就是它的载体,只要带走封天剑,不就可以带走它了吗?”
“而且......”
小红莲看着少女手腕上光芒流转的双星伴月镯:“映月手上的那个东西里也有......”
话还没说完,小红莲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巴被什么东西封住。
它张了张嘴,想要挣扎,却还是没办法说出后半句。
这是不想让它说?
一股淡淡的威胁感迎面扑来,小红莲小心翼翼地往少女肩后缩了缩,立马改口:“我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这话云里雾里,邬映月也没听太明白。
封天剑发出阵阵嗡鸣,邬映月敛眸深思一会,终是做了决定。
“罢了,我带你走吧。”
她单手捏诀,将神识重新封存回去,随即握住剑柄,稍一用力,轻松拔出长剑。
小红莲有些惊诧:“为什么你拔剑就这么简单?”
苍梧厌心中也浮出些许讶异。
他少时入宗门,初次来时,也误打误撞到过这里。
那时,水底桐木尚未枯萎,此间灵力浩荡,封天剑崭新如初。
他尚无佩剑,一见封天便走不动道。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念头一起,他动手就去拔。
结果一碰封天剑,就被震出数里。
初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他不服气,再度上前。
第二次,封天剑没震走他。
但这剑坚若磐石,似有千钧重,不论苍梧厌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它一分一毫。
他曾以为,谁也带不走封天剑。
可后来百里昀化形而出,他看出他的师门,坐在树上,冷眼睥睨着他。
“苍穹峰的弟子服.....”
“你是新来的弟子?”
苍梧厌也不过十七八岁,见少年看出自己的身份,当即警惕起来:“你是谁?”
少年傲然起身:“师尊的眼光,似乎差了许多。”
苍梧厌年轻气盛,一听此话,立马不干了。
“难道你就很厉害吗?”
“不过一抹神识,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怒不可遏,忿忿开口。
结果还没说完,少年指尖一弹,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神识就能碾压你。”
“幽微境的小鬼,见到师兄都不喊,你真的很没礼貌。”
少年语气傲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苍梧厌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愤怒有什么用?
他压根打不过他。
也是从这日开始,他发现自己还有个以身殉道的师兄。
他只残留了一成神识,却还能碾压快元婴的他。
苍梧厌那日受了巨大的打击。
他回师门之后关门苦练一番,想着第二次来能敌他一指。
然而,三个月的努力仍然是徒劳。
他进步了,二师兄的神识也进步了。
苍梧厌挨了一顿毒打,瞬间老实。
从那之后,他便不再独自前去,而是选择带着殷离殷玄一起去挨揍。
殷玄殷离年纪尚小,初次来时,少年并不动手。
他端坐在苍翠树间,淡淡地瞥了眼殷玄:“你不适合练剑。”
“转行做法修吧。”
他淡声说完,抬手指向殷离:“你,继续练剑。”
殷玄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听少年这话,立马反驳:“你是谁,凭什么对我妄下定论?”
此话说完,便拔剑相向。
这次少年并不动弹,一个眼神就让殷玄摔得五体投地。
“魔族的小鬼,你也没礼貌。”
再后来,苍梧厌觉得他实在厉害,带着最小的两个过去。
百里昀再也受不了他。
“苍梧厌,我是什么中转站吗?”
少年忍无可忍,抬手就要将他丢出胥水泽。
可还没动手,年幼的小八就抱住了他的腿,乖巧地喊了句:“师兄。”
“你好厉害。”
这一句话,成功让他留下。
苍梧厌和敖澈被丢出去。
他带着小八,练了三天三夜。
小八那孩子本就不太黏他们,见百里昀偏爱他,苍梧厌便选择在外面等。
第四日,小八出胥水泽,藏在衣服底下的尾巴难得放出来,在空气中晃来又晃去。
和往日的秃毛不一样,小八的尾巴变得毛绒绒的,看起来蓬松又柔软。
他好奇地小跑过来,看了看敖澈,又看了看他,小声道:“四师兄,有教无类是什么意思?”
苍梧厌一脸懵逼:“谁跟你说的?”
“二师兄。”
小八少时长得可爱讨喜,他眨眨眼,声音洪亮:“二师兄说,师尊崇尚有教无类。”
“怪不得新收进门的弟子,个个都不是人。”
苍梧厌:“......”
那时候他想,他这位师兄,可真是好眼光。
连师尊布下的禁制都能勘破。
后来他才知,他这位师兄,有一种神秘的天赋。
窥见真实。
世间万物,所有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
他是修真界鼎盛时期最耀眼的启明星,也是世间难寻的天才。
可这样的天才,却早早陨落。
陨落在他,最意气风发的二十一岁。
......
前尘往事浮现在眼前,苍梧厌看着拔出长剑的少女,心情复杂许多。
看来,二师兄对她青睐有加是有原因的。
十日的特训,也是有原因的。
他预见了自己的消散,知晓了她的到来。
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
“师兄,我带回封天剑,是不是就有机会救活二师兄了?”
少女不确定的声音落入耳中。
苍梧厌想起那日少年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师尊没办法,他们也没办法。
那映月呢?
苍梧厌抬眸,对上少女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视线。
“试试吧。”
他没办法预料她的成长。
但是......
“现在可能没有办法,但未来不一定。”
少女将长剑插进剑鞘,收进镯中。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不能错过。”
“走吧,师兄。”
邬映月回头, 看向怔愣的青年。
后者恍然回神,对上少女澄澈明亮的眼眸。
她眼圈的红色还没褪去,脸上也残留了些许哭过的痕迹。
可此刻她神采奕奕,眸光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悦诚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被她带着走了。
在她身边,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变得听话。
这就是有师妹的感觉吗?
像朋友,更像血脉相连的亲人。
如果一开始他总是会有点奇怪的想法,现在开始,已经有了一点转变。
如果想要陪她长大,他应该换种方式。
家人,师兄妹。
这种关系,要比任何都来得长久。
苍梧厌拉回思绪,有些失笑地点点头:“好。”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少女拿出令牌,有些犹豫地嘀咕出声。
“不是要去采禄弥草吗?”
他跟上她的脚步,伸手攥住她的手。
“有条更近的路,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