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说她还能醒来吗?”
“心脏都被人啃了一个角了还能活吗......”
“拜托,咱们师姐的医术可是很厉害的好不好,依我看啊,这姑娘再休息个几日就能满血复活!”
是夜,烛火摇晃。
一处废弃的小屋里,杭灵竹躺在稻草铺成的小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
“诶诶诶,她睫毛动了!”
“我也看到了,她的眼珠好像转了两圈。”
“假的吧,我把她带回来的时候都没什么气了,怎么会醒那么快?”
“怎么不可能醒那么快,映月还把她师尊准备的药拿出来了。”
“那可是超级大佬炼制的丹药,说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都不为过。”
杭灵竹头痛欲裂。
聒噪又夸张的语气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本就躁动不安的心,变得更加郁闷。
胸口处的痛意尚未消失。
杭灵竹艰难地睁开眼。
她看见昏黄破败的屋顶,以及......
三张风格不同的漂亮脸蛋。
“你醒啦?”
最先说话的是右边那个秀美文静的女孩。
杭灵竹隐约记得她叫何芝芝。
“我......我这是在哪?”
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可刚做了一点动作,胸口处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
何芝芝赶紧按住她,道:“我们还在回清村呢。”
头痛得快要爆炸。
杭灵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疼痛占了上风,她喘了半天气,却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
薛楚支着下巴,一脸惊奇地看向她:“你竟然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起码得睡个三四天。”
许是看出她的意图,薛楚顿了顿,劝道:“你现在还是少说话为好。”
“你伤得太重,先是被掏了心脏,神魂又被你那失了智的便宜哥哥吸走了大半。”
“要是不好好休息,后面估计会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痴傻女子。”
杭灵竹一愣,显然没意识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在场唯一熟悉的女子。
桑晚挑眉:“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救的你。”
“如果你是想问你兄长的事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兄长没救了。”
杭灵竹脸色一白。
薛楚轻啧了一声,抬眸看向桑晚。
“你吓唬她干嘛啊?”
“别听她瞎说啊,你兄长被关起来了。”
何芝芝贴心开口:“阿晚有点嘴硬,你别信她。”
“傍晚的时候,她才给你哥哥处理完煞气。”
薛楚看热闹不嫌事大:“阿晚,你刚刚不还挺关心人家的吗?”
“怎么人家一睁开眼你就变脸了?”
桑晚听着薛楚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揶揄,有些忍无可忍。
她瞪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起身就往外走:“我去找映月。”
可还没走几步,桑晚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住。
她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快被包扎成的女子顶着一张煞白的脸,歉疚又难受地看向她。
“对......对不起。”
她喘了好几口气,停顿一会,又艰难地憋出半句话。
“谢谢。”
她这话说得极其困难。
桑晚看见她胸口的纱布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沉默一会,硬邦邦地开口:“知道了。”
杭灵竹还没松手。
眼看着她唇瓣微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桑晚赶紧开口:“我接受你的道歉。”
“你现在能松开我了吗?”
杭灵竹咬了下唇,乖乖松了手。
桑晚瞥了她一眼,俯身和薛楚叮嘱一会,转身便出去。
**
屋外,乌云蔽月,寒风萧瑟。
夜里的村庄伸手不见五指。
几个弟子拣了柴火烧,见邬映月坐在屋顶值守,便热情地招呼起来。
“映月,要一起烤火吗?”
邬映月睁开眼,垂眸看向抱着一堆榕树枝的白衣少年,勾唇笑了笑。
“你们先烤吧,我晚点来。”
“好嘞,冷了的话一定不要硬扛啊,晚点我来替你值守!”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出奇得热情。
邬映月看着那几个眼生的弟子,笑着道了句谢,便收回视线。
下午的事情过后,几院的带队长老商量完,一致向宗门申了调令,让各峰多派些弟子过来增援。
而第一批那几个修为较高的九星弟子,也被分散到周边的村庄。
祝鹤来作为剑修院的九星弟子,去了正北的上清村。
闻人夏云则是带着映月几人,在回清村南端镇守。
“映月,在想什么呢?”
屋檐下,刚煎好药的闻人夏云走到庭院前,仰头看向坐在屋顶的少女。
邬映月收回思绪,索性跳下去,落到闻人夏云身边。
“没想什么,就发了会呆。”
闻人夏云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发呆有什么意思?”
“屋顶凉,晚上换个男弟子上去守,你留在底下,帮我看药。”
“看药?”
邬映月看向闻人夏云身后那一排冒着热气的小药炉,眼底浮出几分疑惑。
“杭姑娘的药,不是已经熬好了吗?”
闻人夏云道:“是给其他弟子准备的。”
这次出秋,只有闻人夏云一个医修参加。
就算临行前她备了不少丹药,但来到这里,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血祟之灵还没现真身,丹药和汤剂,都要多备一点。”
“要是后面有弟子受伤了,也不用担心药不够用。”
闻人夏云温柔地说着。
见少女站在面前,又拉着她走到屋檐下,搬了张小木凳给她。
“坐下休息会吧,下午你估计累坏了吧?”
“又要忙着救人,又要忙着除祟,来这快一天了,就没见你停过。”
说来,闻人夏云对这小师妹很是佩服。
她年纪是几人中最小的。
但每次遇到危险,她总是冲在最前面打头阵。
“还好吧,也不是很累。”
筑基之后,她便不像从前那般容易疲惫了。
更别说师尊还给她扩了灵脉,一番折腾下来,她不仅身体变抗揍了,连精力都比其他人旺盛许多。
“刚来宗门那天,我就觉得,你日后一定会很厉害。”
“如今一看,我的预想果然没错。”
闻人夏云给她端了杯刚煮好的花茶,随即撤下炉子上的药罐,换了新炭和干净的小药炉。
邬映月捧着花茶,看着女子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莫名觉得这画面有点赏心悦目。
她抿了半口茶,道:“师姐,你是几岁开始学医的呀?”
闻人夏云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对少女的问题很意外。
“算上启蒙的话,应该是三岁吧。”
“我家中世代从医,从开始记事,父母就领着我认草药。”
“我本来是要在家里接班的,但十岁的时候,偶然遇见了师尊,他觉得我天赋不错,更适合在宗门学习,就问我想不想来宗门。”
“说实在的,我当时很犹豫。”
邬映月闻言一顿,眼底闪过几分讶然。
闻人夏云鲜少提起过去。
这是第一次。
她打开储物袋,将里面的药材一一取出,分别放到新换上的几个小药罐中。
“师姐以前不想进宗门吗?”
闻人夏云笑了笑:“确实不是很想。”
“毕竟入了宗门修习后,便很少有机会回家了。”
“我个人比较恋家,便一直没给回应。”
“师尊也不催我,见我久久没决定,便留了一块令牌,说回宗等我消息。”
邬映月听着闻人夏云的阐述,眼底闪过些许惊奇。
前世的时候,闻人师姐好像一直都是待在竹清堂的。
有时宗门休沐,其他弟子不是下山游玩便是回家探亲。
只有师姐,她从不回家,也鲜少出去。
除了出任务或者擂台赛,几乎常年都在医馆帮忙。
有一年,邬映月夜里出任务受了伤。
那日正是中秋节,弟子和长老齐齐休沐。
她拖着被凶兽咬伤的腿走到医馆,见医馆没开门,转身想回去。
就看到里屋点起油灯,一个长发披散的温柔女子披着外衣,给她开了门。
“是要处理伤口吗?”
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邬映月回头一看,又是之前帮过她的那个师姐。
她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后者看清她的面容,有些惊讶:“是你啊。”
邬映月算医馆的老熟人了。
闻人夏云朝她温和一笑,随即出门,搀扶她进去。
竹清堂药香袅袅。
师姐一边掌灯,一边给她处理伤口。
“怎么又受伤了?这个月,应该是第五次了吧。”
女子温声说完,给她包扎完伤处,又给她递了块油纸包着的月饼。
“你一个人,不用那么拼。”
“身体最重要。”
“早些回去吧,下次,可不要这么鲁莽了。”
那个时候,她好像也有点疑惑。
这么大的医馆,怎么就一个人守呢?
她明明记得师姐家在修真界,为何中秋她不回家呢?
邬映月收回思绪,托着下巴,好奇地看向闻人夏云。
“那师姐后来为何又入宗门了?”
闻人夏云笑容淡了些许,眼底闪过几分黯然:“我家被灭门了。”
邬映月一怔。
“闻人家的祖传丹方被人偷走,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对不起,师姐......”
邬映月眼底浮起浓浓的歉疚。
她万万没想到,昔日淡然沉稳的师姐,竟然遭遇过这些。
闻人夏云摇头:“说对不起作甚,是我自己想提的。”
“那师姐可知道那凶手的身份吗?”
闻人夏云失笑:“不知道。”
“我只知道听过那人的声音,他说话时,好像带了点北境的口音。”
“但是只凭声音,是很难断定身份的。”
“所以这件事,到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闻人夏云脸上难得流露出几分黯然。
她低头抿了口茶,正要给炉子点火,忽然感觉腰间的令牌一震。
她拿出令牌,低头一看,是医修院长老。
“夏云,休息了吗?”
“这次出秋增援,你是负责回清村的吧?”
温和话语从令牌中传来,闻人夏云顿了顿,回道:“我负责南端。”
“你负责南端啊,那看来消息没错了。”
旁边的邬映月听得极为认真。
一听消息二字,便飞快凑到闻人夏云身边,贴到她令牌上。
闻人夏云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额头,道:“什么消息?”
那边道:“这次增援,宗门给你分了个玄云峰的小师妹。”
“那弟子受了伤,刚解了修为封印,却发现不能练剑了。”
“她改做医修,这次出秋,正好让你带。”
“快子时的时候,你去村口接一下她,应该没问题吧?”
闻人夏云:“......”
偷听的邬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