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婳早就让人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让幼梨休息。
“不知你今日要来,只是让下人简单收拾,明日我们再好好装扮装扮……”苏锦婳说。
幼梨看着干净的厢房,说:“这样已经很好了,不必再麻烦的。”
张氏握着她的手说:“好孩子,既然来了这里,就只当是自家的家,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幼梨行礼再次表示感谢。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行事有礼有节,让张氏看着就喜欢。
住在这里,幼梨只觉得舒坦,一早起来就看到苏锦婳在跳舞练身段,张氏在养花,见到她起床,便一起吃早膳,吃过早膳,还一起玩了会儿叶子牌。
下午的时候就绣绣花,写写字。
张氏和苏锦婳以前是出身书香门第,只是家道中落,但文化底蕴是在,要不然云想容的才华也不会那么出色,而幼梨在世子的教导下,琴棋书写都不错,跟她们也很有共同话题,能聊一起。
这样安逸舒心的生活,让幼梨很喜欢。
虽然以前在侯府,在世子的羽翼下她过得也不错,但毕竟一大家子住一起,总难免会生出勾心斗角的事情来,她自己又身份低微,如果不依靠世子的话处理起来是有些费脑筋的。
但这些都是小事,主要还是盛如凌嫁来,随后国公府云嫣然伪装靠近,都让幼梨心力交瘁,她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每日活得惴惴不安,反而是逃出来后,来了这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很不喜欢在侯府的生活。
幼梨所恐惧的,其实就是那种时刻担心被优化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在这里,她就没有这个担心。
安逸寻常,轻松快乐。
不过因着她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怀孕的事情还是被张氏看出来了。
张氏毕竟是生养过的,又常年在后宅看别的女人怀了生,生了怀,所以姑娘家是不是有孕,她能敏锐感觉出来,像幼梨一喝浓稠的鱼汤就会犯恶心,有时候也会时不时悄悄犯呕,这都很明显了。
张氏是先给苏锦婳说的,然后苏锦婳才去单独问幼梨。
幼梨叹气一声,“我的确是怀有身孕了。”
“是顾世子的吗?”苏锦婳只知道幼梨被安置在白云观,是侯府所为,以为是顾世子要尚公主,所以侯府不能容幼梨,才把人安置在了白云观,没曾想还怀孕了。
幼梨点头,“我过去只是个通房,根本没有怀孕的资格,只是年初时落了水,身子便不大好了,宫里太医说我将来子嗣艰难,谁曾想竟意外怀了孩子,实在舍不得,便瞒了下来,还顺利出了府……”
苏锦婳道:“所以,你是想生下孩子,自己养育?”
幼梨点点头,“我是个孤儿,无依无靠,虽说独自抚养孩子艰难了些,但真的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亲人……”
说着便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苏锦婳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咱们有缘,你既是遇到了我们,以后我们便做个伴一块儿生活,你生下孩子,我们一起照顾……”
“苏姐姐……”幼梨觉得心里好暖。
“你也不要拒绝,这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你的肚子便要大的,将来生产和养育孩子都是极难的事情,若是孤身一人,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能护得了孩子?我和姨母长期住一起,日子总是单调乏味了一些,若是我们能养育孩子,倒也是增添了乐子……”
幼梨很感动。
她也是没想到,曾经萍水相逢,今日竟有这样的缘分和扶助,“可是我不想在这上京城久待,时日一久,若是侯府的人知晓我有孩子……”
“这个你放心,我与姨母原是商定好,等过了七夕,我们便一起下江南去瞧瞧,到时你便在江南生孩子,生下孩子后,咱们再考虑旁的……”
幼梨开心极了,“好。”
“那你且安心住着,安心养胎。”
“嗯嗯,谢谢苏姐姐。”
幼梨这下住得更安心了,夜间洗洗,就躺在床上看会儿诗集,如今她的肚子还没有凸显出来,第一次怀孕的幼梨刚开始在侯府的时候都要吓死了,但现在,她只觉得轻松,特别想早点见到肚子里的小家伙。
若是娃娃大了,她念诗集时,肚子里的娃娃一定能听见吧……
也不知世子若是知道了,是否会高兴,还是会催促她喝落胎药。
世子是个很守礼的人,又即将和公主成亲,她实在是不敢赌,若是他们之间没有这些阻碍,那么她当时一定会第一时间同他分享这样的喜悦。
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幼梨便越会想他。
世子还在找她吗?
也可能找不到就不找了吧……
到时寂寞了再寻个其他婢子就是了。
于世子而言,以后身边永远不会缺别的美人儿。
毕竟老夫人最会调教婢子了,按着世子的心意再调教便是了。
幼梨心里挠心挠肺的疼,可是她除了用时间将这些不开心忍耐过去,别无办法。
往后一步是死路,只有往前走,才能寻一条生路。
幼梨内心始终坚定。
正出神时,突然窗户被敲响,幼梨吓了一跳,心里觉得奇怪,便小心下床靠近,“谁?”
“我!”
是一道男子的声音。
幼梨从旁边拿过花瓶保护自己,“你究竟是何人?”
“谢昀。”
幼梨一听名字,就更不能给他开窗了,“你这个登徒子,居然夜闯民宅,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可喊人了啊?”
谢昀靠在门窗上说:“我来只是提醒你,顾玉衡已经找到了我那儿去了,还同我打了一架,非要逼问你的下落……”
“那那那……”
“放心,我没说,你是我妹妹,我能出卖你吗……”
幼梨翻了个白眼,虽不知这谢昀为何总是缠着自己,但目前而言还是小心周旋,以免坏了自己的行踪,于是她隔着门窗道:“多谢你!”
“哟,认识你这么久,你可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了?”
幼梨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不对我说人话。”
“啧啧,小肚鸡肠……”
“你嘴坏心毒。”
“嘿,你非要跟我杠上了是吧?”
“你先说的……”幼梨寸毫不让,但声音还是明显弱了下去。
停顿了一会儿,谢昀又说:“你要的那幅画……”
“你带来了?”
“顾玉衡要抢走,我与他争抢时,画便撕扯成了两半……”
幼梨心中可惜,却又不解:“……他要那画作甚?”
谢昀说道:“谁知道?对一个通房念念不忘,还把画抢走,他真是可笑至极。”
“你半夜来我这里,也是可笑至极,你哪里是探花郎,简直是采花淫贼,我家世子可干不出这种龌龊之事!”幼梨护犊子心切,又忍不住刺他。
谢昀一阵火大:“你再这样,我去找顾玉衡揭发你啊!”
幼梨说:“你若是揭发我,我就去跟二姑娘揭发你,说你半夜跃墙私闯民宅,骚扰良家妇女!”
谢昀投降,“行行行,怕了你了。”
还是跟过去一样尖牙利嘴!
说到顾婉月,幼梨又说:“谢昀,不管如何,求你别伤害顾婉月,她身子孱弱,经不起你伤害的。”
“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何须操心,只要你别给我添堵。”
“你当真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是啊!”
“我可不敢保证顾玉衡不会找来这里,你以为我为何大半夜来,就是因为他暗中派人全方位监视我……”
幼梨心口一跳,“这……”
“他已经疯了,你要是被他抓回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送你秘密离开上京城,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幼梨摇摇头,实话实说,“信不过……”
“我是你哥……”
“不确定。”
谢昀再次被她气笑了,“行,等你哪日被他抓了,别求我救你。”
“等我哪日被他抓了,你若还能救我,我就信你是我兄长……”幼梨反将他一军。
谢昀噎了噎,“你这个小算盘打得还挺响……”
“你也是啊!”
“这才说明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啊!”
“不,只能说明,我们都是聪明人。”
谢昀被她逗乐了,“好好好,你自个儿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谢昀……”
谢昀刚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什么?”
幼梨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知晓你不是我哥哥,你若是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
谢昀:“我是!”
“我于你又没有利害关系,你何必……”
“走了走了……”谢昀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来无影去无踪。
幼梨开门出去,果然就看不到谢昀的身影了。
她回屋细细想。
这谢昀一开始对自己似乎有恶意,可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却也没有真的伤害过她,还拿出了让她感觉十分熟悉的幼年画像,种种表面,她过去一定是认识谢昀的。
只是谢昀为何到现在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那幅牡丹少女图,探花郎谢昀……这背后到底还藏了什么呢?
如果可以,她想在离开上京城之前撬开谢昀的嘴……
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