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她到底说了什么?我看颜姑娘脸色很不好。”徐小满着急问,“该不会是要以权欺人?”
“刚刚吃饱了吗?”
肖辞没来由的一句话,直让徐小满一头雾水,他歪头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待会你就知道了。”
“云雁姑娘,还不去吗?”覃尚香提醒,“机会只有一次,可别让我们难做。”
她又挥了挥帕子,身后数个体型魁梧的裴府小厮停下了手中动作。
一个个围了过来,摩拳擦掌的,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花楹紧张到双手渗出了汗,扯了扯颜衿衣袖,小声问:“姑娘,裴大人像是打定了要将你纳为妾室的主意,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是官,我们不能轻易得罪他,这下该怎么办?”
然而,处在人群包围中的女子眸中一点惧色都无。
黑的发,粉的衣,雪肤花容,在烈日下站得笔直。
颜衿不疾不徐道:“滚———”
“告诉姓裴的,想要我做妾?”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寥寥几字,不仅让覃尚香,徐小满,肖辞……乃至院子里的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特别是徐小满,震惊到瞳孔发颤。
她不过是一介弱柳扶风的女子,平日里柔柔怯怯的,连话都不曾大声说过,看起来就是个脾气温顺,容易拿捏的女子,怎会这般疾言厉色?
想着想着,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
依稀记得有一次,她也是这般,对着他冷道“闭嘴”。
徐小满想开口打个圆场,一阵轻浅笑声忽然从耳旁掠过。
他侧脸,便见肖辞正低下头,抵唇失笑。
“你说什么?”覃尚香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那可是裴大人,你一个小小琴女竟然敢……”
“砰———”
话音戛然而止。
覃尚香转过身,便见粉衣女子和她身后丫鬟,二人合力抬着一箱聘礼。
不管东西价值几何,甚至连个正眼也没看,三两下便把它丢出院门。
里头的几个鎏金红梅大花瓶,被力道一震,“噼里啪啦”滚落在地,摔成碎片。
“还有这些东西……”颜衿拍了拍双手沾到的灰尘,语气冷硬,“从哪来,滚哪去!”
徐小满一听这话,藏在衣袖里的双手早就激动地握住拳头。
果然好样的!
哥挺你。
然而,兴奋是属于他的,对方一行人早就面如土色。
尤其是覃尚香,面色更是被气得青一块,白一块的。没想到不仅没促成一段好姻缘,反而还得倒贴。
她越想越气急,痛心狠拍大腿:“这……这都是钱……”
“那么贵的东西就这样被你摔了,就算将你卖去花楼也赔不起。”
“今日这事,我一定会如实禀告裴大人。”
覃尚香本想裴景言的那番话能将她拿下,却独独算漏了对方的反应。
她根本不怕。
就像此刻,粉衣女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站定在面前。
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双如葡萄般黝黑纯净的眼眸中显出了一丝残忍。
配着清冷的脸蛋,有种别致的美丽。
颜衿微微倾身,贴近她耳畔,声音带着无法言喻的决绝。
一字一句道:“他有把柄,焉知我没有底牌?”
“我连死都不怕,会怕他?”
不知为何,从这一刻起,覃尚香莫名有些心慌,怀疑自己是不是犯糊涂了。
竟然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前来提亲,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震慑住。
此时,触上对方凌厉外泄的眼神,她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当中几个裴府小厮受不了这种侮辱,对了个眼神后,挽起袖子走上来。
好说歹说他们是奉了裴景言之命来的。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个女人不但不给他们面子,还将裴景言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这如何能忍?
几人当即抡起胳膊,从四面围过来。
为首之人喝道:“我家大人愿意纳你为妾,那是看得起你。”
“哪怕是昔日得了太后赞赏的采??姑娘,见了他,也得好声好气哄着。”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话落,扬高手,对着女子的脸,就是一个巴掌呼过去。
男子长得牛高马大,女子娇弱清瘦,看这架势,仿佛一掌便能将她掀落在地。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小厮得意地勾起唇角。
下一瞬!
突然刮来一阵疾风,迷了他双眼,连带那抹笑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有狰狞爬上了他的脸。
再睁开眼,面前闪现一个人影。
只见来人顺势掐住他手,随之而来的是极其清脆的“咔擦”声,像是手骨被折断。
小厮跳着痛呼:“赶紧放手!”就被重重踢飞出去,砸在木门上,哐当一响。
院子里一众裴府人,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有人慢慢反应过来。
指手斥责:“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当众打人?”
“小心裴大人治你罪!”
偏偏出手之人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们,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唤道:“徐小满,看了这么久,该动手了。”
那头仍在愣怔的徐小满回过神来,诧异道:“哥,你这是要替颜姑娘出头?”
颜衿吃惊,抬眼看去。
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向来冷酷无情之人此刻却负手挡在她身前。
默了片刻,视线自然滑过那道雾青色背影,不敢多想,开口提醒:“大人三思。”
“官场之上本就明争暗斗,波诡云谲,更何况大人树敌颇多,处境艰难,不该因为我……”
颜衿顿了顿,似是觉得话语不妥,立马换了说辞:“大人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而与裴大人结下梁子。”
“不值得。”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无波,平静得像是刀枪不入,看透世间冷暖的俗世中人。
官宦权门子弟,最会权衡利弊。
就算是与她哥同窗了几载的裴景言,面对谢霖时,第一反应是借刀杀人。
所以,裴景言对她来说没有情分,只有无尽的威胁,更别提相识不过两月的肖辞。
“我倒不这么认为。”身前突然传来青年的声音,“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肖辞转头望着她,日华如瀑洒下,默默凝在眸里,映照出她的样子。
蓦然地,他想起元宝提过的一件事。
三年前,她曾孤身闯入地主府邸,将负罪之人押到官府,面对当地官绅的威吓,硬是一步未退。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他仿佛看到三年前孤立无援的她。
这一刻,他很想和她站在一起。
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所有。
肖辞不以为意地浅笑一声:“区区一个裴景言,还奈何不了我。”
“今日,我护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