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烟。
这两个字,很成功地让贺兰弈呆住了。
明殊没有理会贺兰弈有什么反应,抬步走出尊主殿,步伐没有半点停留,眼神也变得越发阴冷。
褚临抬眼瞧了眼脸色略显呆滞的贺兰弈,然后又垂下眼帘,对他作揖:“尊主,我先告退。”
褚临一走,尊主殿中除了贺兰弈以外,再无其他人。
贺兰弈也终于回神过来。
他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脊背,轻笑一声:“原来,今天是她的忌日啊……”
说完,他闭上眼,安静下来了,那些很久没有再忆起的画面,又慢慢在脑中一幕幕地浮现出来。
明烟……明烟。
和明烟初识那时,他是圣域的圣子,也是圣域尊主的继任。
他生得俊逸,修为天赋也出众,再加上有圣域尊主继任这一层身份,因此,他的身后,总有无数女子对他投去倾慕的目光——
明烟也是其中之一。
他远远地和明烟对视,看着她因为视线交织而露出羞涩的表情。
他对那些女子没有半分兴趣,因为他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云轻。
可是,上天似乎很喜欢和他开玩笑。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不喜欢的人,却选择对他用情至深……
爱而不得,令他心生怨恨,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比不上一只灵兽……墨煊,不过是一头畜生而已!
后来,他终于对云轻和墨煊下手,他赶尽杀绝,想要疯狂地折磨他们。
始料不及的是,最后的最后,那头畜生拼死保护云轻,入魔了。
但再反观他自己,也同样落得一身狼狈。
而在他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明烟是唯一敢接近他的人。
他记得,那时候,至始至终只有明烟在悉心照料他。
哪怕,他一直不给她好脸色,还说出很多刺耳的话赶她走,她却好像永远都没有脾气一样,依旧不动声色地照顾他。
再后来,他拉着明烟的手,问她:“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么?”
她说:“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之后,他与明烟春风一度,十个月后,她生下了他们的女儿,取名——明珠。
……
墓地。
明殊站在墓碑前,定定地看着墓碑上的字。
明氏长女明烟之墓。
她蹲下身,把母亲曾经爱吃的东西,还有一束花摆在墓碑前,伸手拂去上面的枯叶。
褚临安静地站在明殊身后,听她与阴阳相隔的母亲对话——
“娘亲,我来看您了。”
“上次来的时候,只有我自己,这次,我带上了我的未婚夫……嗯,我们快要成婚了。”
“他对我很好,您放心。”
“至于那个男人,他连您的忌日都记不住,如此无情之人……娘亲,女儿真的觉得他配不上您。”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您已经不在了。”
明殊抚摸墓碑上的名字,阖上眼睛。
她就这么跪在墓碑前,跪了很久很久,直到褚临看不下去了,才被他扶起。
“殊殊,别难过。”
褚临一手扶住她,一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逝者已逝,我们要往前看,更重要的事还等着我们去做。”
明殊轻轻点头,一阵凉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发丝。
过了很久,她突然道:“褚临,你知道吗?我原来的名字,其实不叫明殊,而是叫明珠。”
“明珠……”褚临小声念着,“是你娘亲给你取的?”
“嗯。”
提到母亲,明殊的眼神才会变得温柔,“她说,我是上天恩赐的掌上明珠,所以才给我取名明珠。”
“可是在我懂事后,我才看清贺兰弈的真面目,这一切都不过是我娘亲的一厢情愿……贺兰弈根本没有爱过她,她到死的那一刻,也依然相信贺兰弈心中仍有属于她的一个位置。”
明殊捂了捂额头,苦笑:“这多可悲,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渴望又卑微地等待那个男人去施舍所谓的爱……真的,太可悲了。”
褚临没有说话。
他很想告诉明殊,他不是贺兰弈,朝夕相处的这些年,他爱她,比任何人都要爱她。
但他说不出口。
他很清楚,明殊答应和他成婚,是因为她要向贺兰弈复仇——而他,或许只是明殊手里的那把用得很称手的复仇利刃罢了。
知其不可而为之,他在清醒着沉沦,自己骗自己……
这样的他,又何尝不是第二个“明烟”呢?
褚临苦涩地扬起嘴角。
明殊没有看到褚临的异常,她盯着墓碑,接着往下说:“我诞生之后,没有感受到半点的爱,娘亲还说我是掌上明珠,明珠这两个字,太讽刺了。”
“所以,娘亲死后,我改名了,把珠字改成了殊字——我想告诉娘亲,我不是什么明珠,我只是……一个特殊又悲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