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化工厂的污水处理项目,最后的竞标结果出来了,岳江亭的公司没有投中。
这事在他的意料之内,但他还是非常憋屈。
二十多年来,他的公司一直在银海市独占鳌头,从来没有过对手,现在却被对方秒杀,说明他的颓势已经难以挽回。
他脸色铁青从会场出来,把每一个和他搭讪的人都当做是看他笑话。人们一看他的表情,很识趣地躲得远远的,只是目光像一道道利箭,把他扎成了刺猬。
岳广智垂头丧气地跟在老爸身后,陡然从高处跌落的落差感使他有点头晕目眩。
“爸,我们以后怎么办?”坐进车里,岳广智觑了一眼老爸的脸色,忍不住问,“上次的工程款才结了百分之三十,是不是要加紧时间去催?”
岳江亭深深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手指微微颤抖,打了两三下才点燃。
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哑着嗓音道:“尽快回款!马上着手出售公司!”
“真的要卖吗?”岳广智心有不甘,“我还没找好合适的人接手。”
岳江亭沉吟一瞬:“先放出风去,回款也得快一点,从明天早上起,你去ZF大楼蹲着,说得要多惨有多惨,只要拿到钱就行。”
“好!”岳广智顿觉亚历山大,这种卑躬屈膝要钱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干。
以前也经常催款,但都不会太放低姿态,因为都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往往一个饭局就能搞定。
但现在,他想请客都请不来。
真是一朝君主一朝臣,他终于体会到当年老爸刚刚创业的时候有多么艰难。
临近中午,他们不愿意再回公司,索性开车回了家。
天气燥热,看样子要下雨了,岳江亭的心里却提前入了秋,冒着丝丝凉气。
保姆已经接了轩轩回来,沈莹莹正哄着孩子在玩。
韩彩玉贴了上来,嘟着鲜艳的红唇撒娇:“江亭哥,你公司的事忙完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去度蜜月?”
岳江亭强行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快了,再过一个星期。”
“还要一个星期啊!”韩彩玉不悦地拖长了声调,“那,我们这几天抽空去看看房子吧。”
“什么房子?”岳江亭不解。
“当然是我们的婚房了!”韩彩玉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我们总不能以后还住在这里吧?这套房子住了二十年了,都老了!我们刚刚新婚,难道不应该有自己的新房吗?”
“不是刚在锦凤小区买了一套吗?我们还有别的房产,你看中哪套就把哪套装修一下。”岳江亭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没必要再买,现在房产市场不是很好,买多了砸在手里就糟了。”
“你唯一的一套别墅还给了梅雨声,我们却要住普通住宅,凭什么?”韩彩玉眼神里透了丝怨念,“要么你把那套别墅要回来,要么我们再买一套更大更好的。”
岳江亭斜睨了她一眼,有些不悦:“先在这里住段时间,以后再说!”
公司的事就够他头疼了,哪有心思再管什么婚房之类的,连蜜月旅行他此刻都没了兴致。
韩彩玉不敢太过反驳,端着一杯刚沏好的清茶跟着岳江亭回了卧室。
岳江亭接过来喝了一口,随手放在花梨木桌面上,抬手揉了揉额头。
韩彩玉一见急忙上来,扶着岳江亭躺下:“累坏了吧?我给你揉,你躺着歇会儿。”
柔软滑腻的指腹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岳江亭舒服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眼前又浮现梅雨声的脸。还是韩彩玉好啊,还会给他按揉太阳穴,哪像梅雨声粗手粗脚的,根本不懂温柔是什么。
看来离婚的确是对的,要不是梅雨声闹腾,他的公司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走下坡路。
梅雨声这个丧门星,平白让公司下行的缓坡变成了陡坡。
他岳江亭绝不会轻易认输,正好借此机会,他和儿子都隐到幕后,钱不少赚,还让外面那些得了红眼病的人,转移目光,不再聚焦在他身上,这何尝不是一种韬光养晦的自保手段。
算是因祸得福吧。
他想通了,心情就好起来。
“江亭哥,”韩彩玉娇嗲的声音响在耳畔,“你答应给我一些公司股份的,什么时候给?”
岳江亭倏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定在韩彩玉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你要公司股份干什么?现在我们已经结了婚,我还能缺你钱花?”
韩彩玉脸色一滞,一秒后重新堆起笑脸:“我只是想当股东过过瘾嘛,有了股份,出门那些人对我也得另眼相看。”
“嘁,虚荣!”岳江亭嗤笑一声,“现在公司不太好了,你要了股份也没用,过几天我打算把公司卖掉。”
“为什么要卖掉?”韩彩玉满脸难以置信,“你怎么舍得卖掉一只下蛋的母鸡?”
岳江亭饶有兴味地问:“你怎么知道它下不下蛋?”
“我……”韩彩玉眼神飘忽,“这么多年,不都是靠着这家公司赚钱的吗?”
岳江亭疲惫地摇了摇头:“你不懂。”
“我当然不懂了,可我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杀鸡取卵不是长久之计。”韩彩玉把垂在胸前的麻花辫甩到肩膀上,“我们现在结婚了,你才更应该给我一些股份,公司掌握在一家人的手里,不是更放心吗?”
“对了,江亭哥,你给梅雨声股份了吗?”
岳江亭扯了一个无奈的苦笑,他最后倒是想给她股份,可她学聪明了,并不接受,也就免了被分摊上债务的麻烦。
怎么之前没发现梅雨声竟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呢?
不对,刚结婚的那些年她的确很聪明很能干,他第一次创业失败,要不是梅雨声打几份工撑着这个家,哪有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岳江亭烦躁地推开韩彩玉的手,翻身坐起来:“走吧,该吃午饭了。”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岳江亭才发现,少了徐艳萍。
“你们奶奶呢?”岳江亭目光严厉地扫视了儿子儿媳一轮,又把目光落在韩彩玉身上,“妈怎么不出来吃饭?”
韩彩玉神色一慌,扭着脖子冲着婆婆的卧室方向,抬高了音量叫道:“妈!该吃午饭了!”
小赵从厨房匆匆出来,说:“岳总,老太太早上出门一直没回家呢。”
“去哪儿了?和谁一起出去的?”岳广智急切地问。
小赵转头看向韩彩玉。
韩彩玉一惊,讪讪笑了一声:“早上我是跟妈一起出去逛街了,可我进试衣间换衣服出来,就找不到她了,我以为她等不及先回家了。”
又眼神不悦地望向小赵:“婆婆明明就在房间里睡觉,你怎么能说她一直没回来呢?你哪只眼看到了?”
小赵吓得后退了两步,缩缩脖子:“我、刚才去敲门了,没人应。”
韩彩玉倏地站起来,疾步走到徐艳萍的卧室门前,啪啪拍了两下:“妈,起来吃完饭再睡吧。”
屋里毫无动静。
一家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岳广智过来转动门把手,门开了。
屋里空无一人。
岳江亭急了,盯着韩彩玉怒声问:“怎么回事?”
韩彩玉心虚地觑了一眼岳江亭:“我真的以为她早回家了,可能是累坏了,在房间里睡觉呢。”
“你就没进来确认一下?”
“我哪敢啊,要是把她吵醒了,又要骂我。”韩彩玉委屈地皱着脸。
众人有点慌神,岳江亭拿起手机给老妈拨打电话,提示说已经关机。
徐艳萍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