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八月,大哥大嫂童童都来了。
上一年,我们路上唱的太嗨,草原的风景又太美,把童童给震撼到了,她回家一番描述,大哥大嫂他们都要去体验体验。
二哥趁此机会,把十一年前借的一万块钱还给了大哥大嫂。
大嫂依然不依不饶,点名要让二哥二嫂带他们去草原。
二哥从没给人花过那么多钱,看大嫂的气色不善,料想这趟大嫂是怎么也得剥他们层皮,心里十分不爽。
他想大哥肯定不忍心花他的钱,没想到大哥也是一副毫不心软的样子。
他没想过,他老婆一点东西就能跟他吵翻天,一万块钱呢,十一年了,大哥的老婆能饶了大哥?
是啊,当初的一万块钱,能买一套一楼两居室,现在一万块钱能干啥?
十一年,再收入低,一个月攒两百块钱,也不至于十一年才还吧!
还好意思干巴巴的就还一万,连利息都不提一句。
大哥大嫂不知道,就是还这点钱,二哥已经被二嫂骂的狗血淋头了,说什么一天到晚吹特么的牛,屁本事没有,连个钱也挣不来,找了这样的煞笔倒了八辈子血霉……二哥心里其实盼着大哥跟他客气不要这个钱了呢!
一万块钱啊,自己锅里炖的鸭子香喷喷的,二哥说过大哥肯定不会要的,如今说没就没了,两口子怎么能不心疼,还得再花不知道多少钱陪着出去玩,这是个多大的打击啊。
二哥肩上就像压了座大山,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从租车,租蒙古包,烤羊腿,奶嚼口,付钱的时候,大哥大嫂都扭头眼看别处事不关己。
他们六个人五匹马,骑俩小时,又是300,二嫂咬着牙巴骨横二哥一眼,二哥快心疼死了。
他心不在焉,状态不好,心想大哥今天怎么了,这兄弟情果然是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吗?
忽然胯下的马嘘????腾起前蹄,一下子给他掀下马来!
人摔下来了,一只脚还在马蹬上挣扎不得,马蹄落下,正踩在二哥胸口上。
马儿原地踏步,二哥连声惨叫,马儿一听,这是什么情况!
拖着二哥狂奔起来!
大家都吓得失声,半天反应过来,大喊救命啊救命!
几个牧民扬着套马杆打着呼哨包抄过去,三下两下治住了马,二哥连伤带吓,面若死灰。
众人把二哥扶起来,二哥又羞又愤喘着粗气,胸口发出咝咝儿的鸣音儿。
二嫂看见众目睽睽暴躁道:“煞笔,你能干成个啥!”
大家顾不上理她,都发现二哥状态不好,赶紧问附近有没有医院。
天苍苍啊野茫茫,只有出租给游客的几个蒙古包像蘑菇似的点缀在一望无际绿毯似的大地上,哪有什么医院!
也别玩了,赶快坐车回来市区找医院吧。
家里,我妈心神不定,她反复说:“这都七八点了,天都快黑了,他们还要在外面过夜?
唉呀,怎么也没个电话,好叫人放心啊?”
不知道叨叨了多少遍,电话来了。
二哥在电话里声音伴着粗气喷出:“妈!”
我妈一下子就哭了:“俺儿!你怎么了?”
二哥的说话像个破风匣:“妈,我一会儿就回去了!”说完挂了电话。
我妈哇哇大哭:“俺这个儿要有三长两短,俺可怎么活啊!”
我和姐姐不明所以,怎么打个电话我妈就哭成这样。
我妈哭道:“儿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听他这个声儿我就知道他不好啊,他这是怕跟我说不上话了啊!”
我和姐姐一左一右赶快搂住妈,给她捋后背,妈、妈,你别激动,可别高血压啊!
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我俩被我妈哭得也心慌起来,又赶紧给小洪小云打电话。
妈吃了速效救心丸,因为也担心自己的身体,略镇定了一点,想起来:“快给你哥哥嫂子打电话,看看他们怎么说!”
大哥在电话里说,二哥现在就是有点胸疼,不过不是心脏不舒服,应该是伤了肺,问题不是很大。
终于,半个多小时,回来了。
二哥佝偻着,穿的背心裤衩全是土,脸上还有划伤,胳膊腿也大片擦伤,血乎乎的触目惊心,他大口喘气,坐下来要吃西瓜。
二嫂一听大骂:“煞笔,还吃西瓜呢,净给我丢人现眼!”
我实在忍不住道:“你别骂了,快点叫个救护车去医院吧!”
小洪那边已经拨通了120,去骨科医院。
去了医院,一番慌乱匆匆,二哥被插上一堆管子监控,今天晚了,明天还要做核磁做ct做透视,伤了骨头不怕,就怕伤了内脏呢!
二嫂面色灰白,拉住我悄悄哭咧咧说:“就攒了一万,都给哥嫂了,本来就没钱,又去草原,今天花了将近两千,你二哥这又得花钱,你说咋办呀!”
我还没跟小洪通气儿,不能直接答应她什么,只跟她说:“别担心,我们不会不管你们的,咱们家这么多兄弟姐妹呢。”
第二天一早,我们大家全早早跑去医院。
各种检查做完了,没有生命危险,一侧锁骨、后面肩胛骨骨折,断了八根肋骨,有两根肋骨插进了肺里造成气胸。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要住院,断了的肋骨也怕长歪了,这治疗时间估计短不了。
已经那样了,二哥索性摆烂,他低垂着眼不看大哥大嫂,反正也没钱了,管他那么多呢。
二嫂觉得都怪大哥大嫂,不去草原,啥事也没有,还亲兄弟呢,借你一万块钱就这么折磨人,哼!她紧绷着脸摔摔打打。
大嫂面带冷笑说着场面话,还说二哥这事儿出的,好容易去趟草原也没玩儿成,一会儿拉童童逛街吃冰激凌去了。
我妈被打击的不轻,她怕二哥留下后遗症,又心疼他日子过的穷还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满身的仪器一天就得不少钱,不停的跟大哥叹气。
大哥不忍心了,他对我妈说:“妈,要不,那一万块钱,我再还给他,我不要了?”
“要,那是他借你的,亲兄弟明算账,不然你那个媳妇儿也不能完!
儿啊,你比你弟弟强,比他有出息能挣钱,这个家大事小事儿这些年都是靠你。
可是你离得远,我以后老了也得靠老二,他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啊。
他现在成这个样儿,以后别说我了,他养活嘟嘟,都怕不行,你爸活着的时候就想个孙子,这可是咱老沙家的独苗啊!
一万块钱,他两口子攒十来年才能攒起来,你们给童童一个月就花两三千,唉!都是我的儿,一个过得那么不好,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是啊,一万块,对于大哥来说就是区区一个小数目,看看把弟弟两口子为难的。
大哥决定,就是大嫂闹点小脾气,那也是女人的一点小肚鸡肠叽叽歪歪,他作为长子,父亲不在了,不能因此坏了家里的和谐和大局。
他把一万块钱打到了妈的账户上,跟我我姐还有二哥二嫂交代,那是给二哥的,不要让大嫂知道。
大哥虽结婚二十年了,心还没离开这个家,小洪赞叹:“唉,看看你大哥多好,咱们周围再找不出这么照顾家人兄弟的兄长了!”
大嫂精明着呢,她观察到家里人一切的变化,马上就查出来一万块钱的事儿。
也不便发作。
她每天带着童童出门儿逛街,顺便拐到医院去刺激二哥二嫂:今天又去哪儿吃饭了,花了多少钱,全是高级餐厅大饭馆!
末了,从包里摸出一包包装简陋的饼干往病床上一扔:“呶,春儿不是爱吃甜食爱吃饼干吗,超市搞活动,两块钱一包,我给你买的!”
二哥两口子恨极了,心想你家的钱都是大哥挣的,我们只要拿住大哥就行,你算什么东西!
大哥他们在此待了一星期就走了,临走大哥交代我和姐姐多照顾二哥,他不在家,二哥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不能倒下。
我和我姐深以为然,天天下了班就骑车往骨科医院跑。
二哥半躺在床上对二嫂非常不满,时不时发脾气:“你给我滚,爷不用你伺候!”
二嫂毫不示弱:“煞笔,你以为我想伺候你呢,傻你马勒戈壁的,球也栾不成的东西,就有本事跟我发火,出去被人欺负的你敢放一个屁试试!”
我姐上去就喝住二嫂:“这是在哪呢你就吵吵?嫌不嫌丢人!”
二嫂其实结婚之前和我姐是朋友,现在我姐厉害起来却挺怕我姐的。
我看大热天的我二哥杯子里没有水,摇摇暖壶也是空的,就去打水。
也不想知道他俩是因为啥又犟犟起来,反正屁大点事他们都能打起来,也习惯了。
二哥跟我们抱怨:“等我出院了就跟她离婚!这些年她是没完没了撒泼,我受够了!
我也没钱没本事伺候她,她快去找那能说会道挣大钱的去吧!
一天天好吃懒做,上个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也不求她挣什么钱,在家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倒好,在家就是躺沙发上看电视,饭也不做孩子也不管,每次我下班还得现做饭!
她那个娘,五六十岁了,动不动跟老头子打架,一挨打就跑我家,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是油瓶倒了不扶,娘俩一起歪沙发上看电视,就是广告也得一看一天。
草特娘的,我早受够了,早离早清净!”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是得养身体治病啊。
我和姐姐到处打听哪里的骨科好,打听好了地址,就等二哥出院了好带着他去,可不能让我二哥的骨头长歪了,那可是影响以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