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梁管家在前面开车，时漾和秦砚川并排坐在后面，车厢里安静得有点儿不寻常。
时漾那张总是叭叭个不停的嘴巴，就跟被胶带粘上了似的，一句话也不敢哔哔，默默裹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脑子一抽，时漾低头，鼻尖触碰到外套面料，轻轻闻了闻上面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木质冷香味。
似有感应一般，他僵硬地抬起头来，跟旁边的秦砚川对上了视线。
毫无疑问，秦砚川看到了他刚才的举动。
时漾裂开了，脚趾非常自觉地开始工作。
“我……哎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砚川只是看他，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冷淡又锐利。
时漾深深地低着头，下巴都快埋进胸膛里了，放弃狡辩，“好吧我就是。”
倏然间，秦砚川鼻腔里带出很轻的笑意，笑得有点怪，语气却自始自终都很随和：“时漾，你给了我很多惊喜。”
“惊喜”两个字，咬字似乎加重了些。
那可不嘛，身体里的芯子都换人了，时漾在心里蛐蛐。
实际上连一声都不敢吭，他冲秦砚川不尴不尬地笑了下，然后往角落里挪了挪位置，留给身旁的男人一个后脑勺。
秦砚川若无其事地靠着座椅，闭眼休息。
车厢里又维持了几分钟的安静，直到一阵突兀的咕噜声在不大车厢里响起。
那自然是时漾空荡荡的胃部发出的声响。
时漾跟乌龟似的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死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咕噜声响起。
“……”
秦砚川终于撩起眼皮，随后伸手打开车载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三明治，顺手撕开包装递过去。
时漾余光里瞥着旁边的三明治，以及拿着三明治的骨节分明的手。
他迟疑了片刻才磨磨蹭蹭地伸手接过，依旧保持着背对着秦砚川的方向，低着头开始啃三明治，啃啃啃……
从秦砚川的角度看过去，恰巧能看到了时漾微微鼓起的脸颊。
男人唇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淡弧度，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拧开盖子递过去。
时漾这回没客气，非常顺手地接了过去，开始喝牛奶，吨吨吨……
过了一会儿，秦砚川再次打开冰箱，拿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递过去。
时漾头也不回，伸手摸索了两下才拿到面包，又开始啃啃啃……
秦砚川又打开冰箱。
……
前排开车的梁管家：“……”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投喂一个吃，如此重复。
秦爷要把时漾撑死吗？
十分钟后，银灰色阿斯顿马丁缓缓驶进秦家地下车库。
时漾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车停稳了，秦砚川没有立刻下车，他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微微偏头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着依旧把后脑勺留给他的人。
“饱了？”
时漾擦擦嘴角，很没底气地嗯了一声，“饱了。”
“回去再让王妈给你煮点宵夜。”
梁管家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秦砚川低头解开安全带，接着刚才的话：“你是秦家的客人，总不能让你吃不饱穿不暖。”
说完便弯腰下了车。
时漾：“……”
时漾：已老实。
—
回去之后，王妈还真的给时漾煮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红烧排骨面。
时漾这回是真吃撑了，最后是扶着腰从餐厅出来的，跟怀了似的。
秦砚川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领口微微敞开，喉结很明显，衣袖随意地挽了起来，手腕上缠着一条黑色小蛇，慢悠悠地爬着。
男人一边看着窗外缠绵的月色，一边盘着手里的小蛇，英俊成熟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慵懒。
真是美景。
时漾兀自欣赏了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地迈步走了过去。
至于刚才那点儿心虚和尴尬，早就被抛到一边去了。
秦砚川听到了动静，但没有反应，若无其事地轻抚着小黑的脑袋。
直到时漾抱着膝盖，蹲在他跟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小蛇。
小黑伸着脑袋，黑豆似的小眼睛也在盯着时漾看。
“秦小叔，小黑会咬人吗？我能摸摸它吗？”
秦砚川往前伸了伸手，于是缠绕在他腕上的小黑离时漾更近了些，他淡声道：“你试试。”
小蛇只有成人手指头那么粗，通体漆黑，看着很酷，但仔细看看会觉得它又蠢又萌，性格也温顺。
时漾心里是没多少害怕的，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冷血动物打好关系，偏偏这小黑蛇还是他的任务目标。
“那我摸了。”
“嗯。”
时漾喉结微微一滚，试探性地伸出手往小黑身上探去，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它小小的蛇身。
凉丝丝的，甚至还有点儿柔软，手感比想象中的好。
就在下一秒，小黑突然直起脑袋凑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嘶嘶吐着蛇信子。
时漾心里一惊，赶紧缩回了手，身体也下意识往后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是看热闹的秦砚川，“胆小。”
秦砚川是很少笑的，就算笑了，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只会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但他刚才那一掠而过的笑意，却显露出几分随性的愉悦，笑起来的时候深邃的眉眼都跟着柔和了些。
时漾很没出息，又被美色给诱惑了，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不满地嘟嘟囔囔：
“秦小叔，要是小黑咬了我，你可得负责。”
秦砚川脸上的笑意早已经敛了下去，神色恢复如常，屈起食指点了点小黑的脑袋，“它不咬人。”
小黑蛇顺着往上爬，懒洋洋地缠绕在男人宽大的掌心和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这画面十分具有冲击性，甚至还有几分性感撩人。
下一秒，小黑忽然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秦砚川的指尖。
“……”
时漾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帮子，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用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小狗眼，满是无辜和单纯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秦小叔，你不是说小黑不咬人的吗？”
秦砚川淡定地拎起小黑，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