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国找到医院的时候,马伯兮已经守了马仲奇整整七天了。这七天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医生说该用的仪器都用了,该请的专家也都请了,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马伯兮不敢往深了想,那结果他接受不了。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躺在IcU昏迷不醒,他就受不了。
马仲奇一生下来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了,父亲因为母亲的去世迁怒马仲奇,从小到大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儿。好不容易爹不疼妈不爱的长大了,却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肖敏敏。亲情、爱情都吃尽了苦头。偏偏他又争气,有本事、有担当、有情怀,做的都是惊心动魄的大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有时候马伯兮宁愿马仲奇像那些败家子富二代一样不成材,自己一辈子养着他、供着他、护着他,让他像个废物一样过日子,至少不会吃这么多苦,不用让人这么牵肠挂肚。
自己作为哥哥,既没有处理好弟弟和父亲的关系,又不能护他周全。每每事情发生了,只能像个废物一样伤心难过,他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
马伯兮看到马振国,压抑已久的脆弱瞬间爆发,他坐在IcU门口的椅子上,拉着马振国的衣角泣不成声:“爸……小奇他受伤了……伤的很严重……已经昏迷七天了……爸,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啊?”
马振国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愈发深了,感觉一下苍老了许多。他抚摸着大儿子的头,展现出一个父亲关键时刻的坚强:“那臭小子命大着呢,别怕,没事!”
马伯兮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这几天对公司不闻不问,甚至连简单的交接或者工作安排都没有做。公司一大摊子事儿,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
知子莫若父,马振国虽然对自己这个大儿子百般宠爱,但也知道他也是个关键时刻靠不住的。因此之前就交代过,如果有特殊情况,公司里的人都可以越级直接跟他汇报。
秘书实在找不到马伯兮,没办法只能直接向马振国汇报。半隐退的马振国只能提前结束休假。紧急从新加坡赶回来主持大局。
也是六十岁的人了,生了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照样还是操不完的心,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马振国让酒店做了几样马伯兮爱吃的菜送到医院来,父子俩在医院休息室简单的吃了顿午饭。这是马伯兮这七天以来吃的第一顿热饭,也是吃的最多的一次。
一顿饭下来,马振国都没怎么吃,一直给马伯兮夹菜,让他多吃点。
马伯兮这几天一直在医院,衣服都没有换,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白色衬衫衣领可以看到黑色的污渍。头发有些乱,甚至还有一小撮翘起来。眼睛里的疲惫肉眼可见,胡子长出了青茬。整个人看起来,潦草又颓废。
马振国看他那样子很是心疼,又想到IcU里还躺着一个更是揪心。虽然自己对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都不待见,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要说一点儿都不心疼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吃完饭,马振国强制马伯兮回家休息。一开始马伯兮不肯,直到马振国承诺:他会在这里守着,他不绝对不会虐待马仲奇。马伯兮才勉强答应,自己回家洗澡换衣服就回来。
马振国先是跟医生了解了下马仲奇的情况,然后坐在IcU门口等待下午四点的探视时间。因为马仲奇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所以探视要求的很严格。每天只能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一次15分钟。
马振国笔直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寒风卷起深秋的落叶在窗外画了一个凌乱的弧形。
他从上衣的内兜里掏出钱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合影。照片是马伯兮一岁的时候拍的全家福,那时候还没有马仲奇,那时候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照片上妻子笑靥如花,儿子惹人怜爱,而他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轻轻抚摸照片上妻子的脸,心里的声音震耳发聩:我们的小奇受伤了,很严重。我对他不好,也没有好好照顾他。所以,你能不能多疼他?保佑他快点醒过来。
IcU 里摆满了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设备运行发出微弱的嗡嗡声。不停闪烁的指示灯在不够明亮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扎眼。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药物的苦涩,肆无忌惮的冲撞人的感官。
病床上,马仲奇静静地躺着,身上连接着各种管子和监测仪器。心电图的线条在屏幕上跳动着,宣誓着他的生命依旧还在延续。
马振国穿着厚厚的无菌服,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马仲奇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马仲奇第一次进IcU,但这却是马振国第一次这么直观、这么认真的探望他。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从来都没有好好的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马振国轻轻的摸了摸马仲奇苍白的脸,从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的心抽痛了一下。这个孩子在他的打骂中就这么长大了,他甚至已经记不得他小时候的样子。
他再次掏出上衣内兜里的钱夹,把钱夹展开放在马仲奇的枕头边上,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我把你妈妈摆在这里,当着你妈妈的面,……爸爸跟你道个歉。对不起,是……爸爸不好。我承认,因为你妈妈的离世迁怒你,对你不好。……我……以后会改的。我的问题说完了,现在该说说你了。臭小子,你怎么好意思在这躺着,那么多事情还等着你呢!敏敏丫头怎么办?你也不管了吗?赶紧起来,听到没有?!”
马仲奇依旧那么躺着、睡着、毫无反应,只有心电图的线条在屏幕上跳动的越发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