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刺客、侍卫、士兵
第三十章：山雨欲来
“二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顾清离将目光从断裂的书架残骸中抽离。
“好啊。”光君伸了个懒腰，甩了甩大尾巴。
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哥，别藏着掖着。”光君觉察到九有什么想说的，并替他说出了口，“你要去找白闻？”
九看向顾清离，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白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识‘食物’者为俊杰。”
赏金酒馆。
“包厢‘福瑞厅’。玉蓉已经到了。我先失陪一下，很快就来。”顾清离看着三人走进包厢，朝一旁的手下挥了挥手。
“辛苦，怎么说？”
“那天我们将被重伤的‘宵首’一行人带回基地后……”手下颤抖着，不知如何继续。
顾清离将手下领到无人在意的角落中。
“没事的。”
“一个小时前……他们被发现死在了监禁室中……”
“现场有什么发现吗？”顾清离似乎并不意外，兽爪却猛然一张，“有什么异常？”
“当时……是我在值班……我无意间回头……”手下掏出一盒生锈的金属盒，倒出一粒散发着薄荷味的药丸，试着放入打颤的口中，却掉在了地上，“他们全部倒悬在室内……头颅……和四……四肢……被齐刷刷地……截断……”
顾清离在手下汇报中全程屏息，在结束的时候猛然深吸一口气。
“启蛰先生原本……要来的……就是因为出了这件事……”
顾清离打了声响指。
“清离组长？”服务员应声而来。
“带我的手下去好好喝一杯。”拍了拍手下的肩，“你也喝一杯，辛苦了，记我账上。”
福瑞厅内。
“玉蓉小姐，关于邹爷爷的事情……”白闻起身鞠躬，“我深表遗憾。”
玉蓉盯着桌面，机械地摇了摇头，似乎万分沮丧。
“你事先不知道这只是一场戏？”光君直来直去地问道，“还是说你也是导演组的一员？”
“呵呵……”白闻坐下，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目光盯着杯中荡动的水。
“你们经历的是一场闹剧……但我和树藏经历的……呵呵。”白闻看向双子，举杯致意，将薄荷水喝出了佳酿的逼格。
“知道边境地区吗？”白闻放下杯子。
玉蓉猛然抬头。
“看来玉蓉小姐有话要说？”白闻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们对于边境了解多少？”玉蓉看向双子。
“城市废墟。”九冷不丁地开口。
“嗯……”玉蓉看了看包厢的门，“教科书式的评价。”
“抱歉，久等了。”顾清离顶开门，端着一只不大的火盆放在桌上，“就请各位尝尝地下城的特色——变态辣锅。不过可能要等半个小时，因为……”
“没关系，坐吧。”光君招呼着顾清离坐下。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顾清离用火钳捅了捅火盆。
“边境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哦，继续吧，我也想听听。”顾清离将一只锅架在火盆上。
“文献上告诉你的是不是‘边境地区是由主城区迭代更新淘汰的落后地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成为了人迹罕至的城市废墟。’”玉蓉倒背如流。
光君点了点头。
九默不作声。
“但是事实是……”
“事实却是边境地区的人口数量大于内城。”白闻盯着火盆中的火焰，“边境，就像是一条‘黑水河’，汇聚了所有来自内城所谓的污水。”
“贫民窟……”
“二位，你们应该阅读过很多的历史类文献吧。”玉蓉问道。
双子点了点头。
“那么这么说吧，边境就像是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m国。”玉蓉仰起脑袋，“离天堂太远，离A国太近。”
“玉蓉小姐的意思是内城就像是那时候的A国，堪称地狱？”白闻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咳咳……”顾清离咳嗽着打断了白闻，“白兄，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是可以跟我们分享的？”
“哦……”白闻佯装思考，慢悠悠地开口，“我和树藏在来地下城之前在边境和阳明交过手。”
“你的任务……”
“我的任务去给边境添乱，然后来带走邹爷爷。我原以为邹爷爷的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没想到他的病居然是伪装。”白闻有些傲慢地笑了笑，“顾清离，你们赏金猎人组织似乎有一位落之核的使者呢……邹勤身上表现出来的性状，你们要当心了。”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包厢内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进。”
“几位好。”服务员迅速调好辣锅，将简单的配菜端了上来。
“粗茶淡饭，招待不周。”顾清离给众人分配餐具。
辣锅的汤底散发着令人上头的气味。
“啊嚏！啊嚏……”光君拉拢着大耳朵，揉了揉鼻子。
九看向光君，不易觉察地微微坏笑。
【小君这家伙还是不抗辣啊。】
一个小时后。
光君耷拉着被汗水浸湿的大耳朵，将脑袋磕在自己胳膊上拼命地喘气。
九起身，用右手揉了揉光君的脑袋。
生之核的“永”悄然释放。
“怎样？变态辣锅名副其实吧！”顾清离咳嗽着将杯中的薄荷水一饮而尽，“小君，撑不住了？”
光君甩开九揉弄着自己脑袋的手，将手边杯中的冰块倒进嘴里。
“那么，感谢款待……”白闻起身准备离开。
“等……咳咳……等等。”光君嚼碎冰块，咽了下去，“师父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和树藏想来找他……”
光君故意顿了顿，等着白闻的反应。
白闻愣了愣，看向光君不语。
“五天后，阳明给你的药应该就没了吧。”光君笑盈盈地目视着白闻。
“好……”白闻点了点头，“各位有缘再见。对了，光君，当我履行完承诺……”
“知道了。”光君摊手，“我会像在灵境里一样，再揍你一顿。”
“想动我弟弟得先过了我这关。”九咬了一口吸饱了辣汁的贴饼，目送着白闻离开。
玉蓉的目光在双子间来回跳跃，寻找着开口的机会。
光君不住地抽泣，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冰薄荷水。
“刚才不是装的挺厉害的吗？”九一边给光君倒冰水，一边嬉笑着拆台，“现在却被辣椒给辣哭了？”
光君瞥了眼自己的亲哥哥，看着顾清离双手攥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冰水。
“清离组长？有心事？”光君清了清嗓子，“不如说出来大家给你想想办法？”
【啧？小君你这哪里是关心，明明是好奇心。】
九一眼看穿自己的亲弟弟，笑而不语。
“九兄，你可还记得‘宵首’一行人？”顾清离猛灌一口冰水，兽爪抠弄着嘴唇，“小君你……”
“他知道。”九直言道，后半句话略带戏谑，“他们不是死了吗？”
“抱歉……”顾清离略显尴尬地说道，“我承认那时是为了试探九兄……抱歉。”
“你本来也不可能真下死手，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无可厚非。”光君试着缓解顾清离的尴尬，“所以，清离组长的手下把他们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准备好了？”顾清离试问道。
“他们死了？”玉蓉皱眉，意识到不对劲。
顾清离起身用锅盖盖上了红彤彤的辣锅。
“他们死了，死在了组织的监禁室中。”顾清离调出全息映射，映射出当时监禁室中的惨状。
玉蓉尖叫一声迅速地捂住嘴闭上了眼睛，不住地喘息；光君绷着牙关扭过头，转过视线，盯着九，浑身颤抖；九正视着全息映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敲击着桌面；
三秒。
顾清离关闭映射。
“两个多小时前的事。”顾清离起身撑着桌面，而后又坐下，瘫在椅子上，“二位，你们现在是不是对于这个世界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其……其实……”玉蓉喘息着开口，“像这样的死亡……每天……都会在边境地区发生……无名的尸首，截断的肢体……”
光君感受着胃中的搅动，喉咙里的灼烧，强压着想要呕吐的欲望。
“所以？清离兄给我们看这些应该不是单纯地想让我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吧。”九一语道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顾清离撑着脑袋，“启蛰先生让我把映射给你们看……至于其他的，我不知道。”
“咕……”光君干咽着，将呕吐感强压下去，“启……咳咳……启蛰先生和木曦先生应该有联系……他们……是有意让我们看这些的……”
辣锅的汤汁在锅里沸腾，在四小只的脑海中翻腾。
红与血。
“这顿饭……是启蛰先生让你请我们的吧……包括吃这个辣锅……”光君用掌根抵着太阳穴狠狠地发力。
“……”顾清离缓缓地点了点头，“启蛰先生说让我带你们来尝尝赏金酒馆的特色……我说杂菜饼当晚饭吃是不是不太够……然后启蛰先生说这个辣锅也是……”
双子现在明白了顾清离在吃饭的时候为何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
敲门声响起。
“各位长官好，这是本店赠送的火龙果拼盘，是从内城采购来的，请享用。”服务员很贴心地在果盘上淋上一层粘稠的红色草莓糖浆。
光君再也无法抵抗胃中的汹涌，起身打了个趔趄，夺门而出。
九紧接着端起一杯冰水追了出去。
“我没事……我在边境的时候……见……见过。”玉蓉用筷子夹起一块火龙果，逼着自己咽了下去，“这……也是启蛰先生……对我们的试炼吗……”
“也许吧……这该死的心理素质……”顾清离闭着眼睛用筷子叉起一块火龙果，未经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
“给你带了点吃的。”白闻将打包盒放在树藏身旁。
“你要去找木曦？”树藏睁开眼睛，打开饭盒。
“如果你能自己解决你的伤。”白闻靠着门槛，双臂抱胸。
“我和你一起去。”树藏咬了口杂菜饼，然后将一整块饼塞进了嘴里，“我们就是两杆枪，指哪打哪。”
“呵……”白闻靠着门框坐了下来，抢了一块杂菜饼，“哪里是枪啊，就是带着项圈的狗，主子说咬谁就得去咬谁。”
“不过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不是么？”树藏喝了口水，顺了顺气，“赏金猎人内部，有我们想要找的东西和人。”
“把你的伤养好，边境的麻烦事挺多的。”白闻盯着树藏腿上的伤，“苦肉计……让姜羽放松警惕，让木曦来收买我们……”
“前者是我的目的……后者……”树藏吃完最后一口饼，“木曦他们如果不想跟我们产生联系，大可对我们不管不问……毕竟，我们的行动是违反了治安条例的……”
“什么意思？”
“有很多事，只能暗斗，不能明争。”树藏舔了舔嘴唇，“就像姜羽雇佣我们一样，只不过……木曦是为了……多数人的正义与利益。”
“大概吧……”树藏又补了一句。
……
“谢谢……”光君压着嗓子，接过九递过来的水杯，漱了漱口。
九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然后又递给光君一板薄荷含片。
光君剥开两粒，双子平分。
“至于吗？”光君深呼一口气，让薄荷的清凉感贯通全身，“不过也无可厚非……”
“我原以为你会吐槽几句呢。”九调侃道。
“启蛰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我不喜欢罢了。”光君叹然，“但也挺好，锻炼了心理素质和接受能力。”
“我们可不是温室之花。”双子异口同声道。
回到包厢。
“好些……”顾清离问候未完，就看见双子若无其事地吃下了最后两块火龙果。
“没吃完的食物要打包吗？”光君擦了擦嘴角的果浆，“浪费可耻。”
“走吧，我请二位去吃点宵夜？”顾清离哈哈一笑，“我和玉蓉也没吃饱。”
“呃……”光君睁了睁眼睛，“破费了，清离组长，我其实吃饱了。”
“那小君先回赏金旅店？我跟清离兄和玉蓉去吃点宵夜。”九拍了拍光君的肩。
“不是……”光君扶了扶额，“行，那就走吧。”
烧烤摊。
光君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烤串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不……等会……”光君甩了甩脑袋，“之前……就邹爷爷带我进入地下城那次……我明白了……”
“嗯哼，明白啥了？”九适时拆台。
“……”光君深吸一口气，“就是瘸子里也有将军，相对贫困落后的地方也有相对富裕相对先进的地方。”
“算是吧。”顾清离拿起一根烤串，“不过呢……也就这样吧。”
顾清离示意双子尝尝看。
光君拿起一串看着像是菌菇的烤串咬了下去。
“呃……很好吃啊……”光君抬头，不解地看向顾清离。
九咬了一口手中的肉串。
“合成食品。”九一口吃出了端倪。
“啊？”光君将自己手里的菌菇扔给九，把九手中的肉串抢了过来，咬了一口，“……”
“怎么样？”玉蓉掩嘴一笑，“小君你很会吃呢！这家店卖的菌菇是最贵的，也是他们家的招牌。每天限量十串。”
“然后……被清离组长全买下来了？”
“对啊。这家店的菌菇是自然生长的，并非科技合成食物。”顾清离耸了耸肩，“只可惜，我不喜欢吃菌菇类的食品。”
“唔……那真是太可惜了。”光君口是心非道。
“你们多吃点，我去买几瓶饮料。”顾清离起身离开。
“玉蓉小姐，你第一次见到我和光君的反应挺让我在意的。”九明知故问，毕竟晟晔曾提醒过自己，玉蓉曾是自己在“寻觅阶段”中遇到的红颜知己。
“你们二位，很像我之前的一位故友。”玉蓉放下烤串，“你们知道我曾经去刺杀过树藏，但是失败了。我的那位故友曾经告诫过我，不要去接下这个悬赏任务。后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一直对他……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我一意孤行，最后还得让他来帮我……还害得他受了伤……”
“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九看着自己的弟弟，却对玉蓉说道。
“嗯，是这样的。”玉蓉看向双子，“所以当时我见到二位时情绪有些激动……实在抱歉……你们二位和他实在是太相像了。”
“能说一下，你的故友当时是怎么告诫你的吗？”光君直接贴脸开q。
“嗯……”玉蓉犹豫了一下，“三年前，夜火组织罕见地在暗网上发布了一条重磅悬赏，其内容是暗杀一名名叫树藏的少年。这项任务不仅赏金极高，而且公布了相当多的信息资料，让人感觉……这赏金似乎唾手可得。”
“信息资料里……我猜忽略了最关键的一条信息：这位名叫树藏的少年是‘落之核’的使者。”光君看向玉蓉。
“是……”玉蓉有些迟疑地开口，“二位是对此事有些许了解吗？”
“合理猜测。”九喝了口水，“请继续。”
“好。”玉蓉抿了口水，“我那位故友当时跟夜火组织有一定的关联……就告诉我，夜火组织不会通过暗网发布任务悬赏。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这个任务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后来事实证明，这是夜火组织的钓鱼执法……目的就是为了追捕隐匿在暗网中接取悬赏任务的杀手。”
玉蓉顿了顿似是在犹豫，又似是在思考。
“被抓住的杀手……会被送到一处集中营……接受所谓的素质检测……通过素质检测的杀手会被留下，那些未能通过的杀手则是会被带走……下落不明。”玉蓉吃了点东西，而后盯着桌面不语。
“应该不是相同的目标。”
“嗯？”玉蓉被光君的声音拉回现实。
“你们接取的刺杀任务，应该不是同一个目标吧。”九将烤串埋进蘸料中。
“是的……”玉蓉揉了揉眼睛，“我记得……还有两个目标是叫做……帕诺兰森和朴桀。”
双子对视，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烤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