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珏慢着声音告诉他:“青蒿劫虐,只在一时,有七情内伤的人,日后还会反复,青蒿不能治本,但,没有七情内伤的人,只因疟原虫感染,倒是可以……治愈。
且是青蒿劫虐贵在迅速,我故意用此法,就是为了引出方景奎,他不来,这城则不好攻了。”
青蒿劫虐,七情内伤这些他能听懂,疟怨虫是个什么东西?
兰君垣见林孝珏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她很认真的看着她,问道:“说实话,这样的你,学识好,懂得多,好像在布线下棋。平生自认为对任何事不太惊奇的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有些人的优势是天生就有了,比如她,重活一回,还回到了她生命之前的时代,这就是优势。
但优势也要分怎么用,如果没有前世的刻苦,她也不会知道这些。
上一世,母亲总会给她讲火器的发展和原理。
据母亲说,后世有个男人很犀利,他先是个大夫,后来发现学大夫对于救国救民没有用,就开始写文章去了,当时有很多青年人崇拜他,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看他的文章,算是一代大文豪。就这个文豪说过,火药发明之后,西方人用来装子弹,最古老的东方人却用来放鞭炮。
当时母亲也是信的,后来经过实际考察才知道,那个文豪说的很不靠谱,至少在这个朝代,鲁迅先生错了。
“这批火器,是从沿海那边,过来的。”林孝珏慢慢的给兰君垣解释五雷神机的来源。
江南沿海一带海盗是十分猖獗的。而那些海盗最长干的事就是杀人越货、进城抢掠,这时候朝廷就会派兵围剿,在围剿中发现海盗的战船和火器是十分先进的。而这些先进的火器都是葡萄牙人运造过来的。
在一次海战中,一个副使击败了一只葡萄牙船队,在毁弃的战船上发现了这一批火器,威力实在,值得推广。于是那个副使就把这批火器交给了朝廷。并建议仿制。
“你知道的,我们汉人,最擅长的就是……山寨。但凡有人弄出个。新玩意,甭管是不是……自己发明的,拿过来研究、研究,几天就能造个。一模一样的,性能有可能还更好。
五雷神机的原型。也就是,葡萄牙人的火器,枪筒只有两个。”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下:“再改改,再改改。再改改……就越来越小,越来越便于携带,炮筒也越来越多。现在就换成了五个。”展开手掌,就变成了五根指头:“你说我们汉人。聪不聪明?”
原来山寨是聪明的意思,她说的个别词语让兰君垣觉得很陌生,但是听完了整句话,也就能猜个大概,再看小丫头数数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夸奖世人能琢磨,还是贬低世人只知道照搬。
他含笑问道:“为什么神机营有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你却知道?”
林孝珏傲然的眨眨眼睛:“你不知道,是有人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是因为,我想知道。”
说的跟绕口令一样,兰君垣等待的看着她。
林孝珏叹口气道:“你这是吃定我,会说了。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大舅舅,把这批火器的研制程度,隐瞒了下来。”
兰君垣饱含不解的看着她。
林孝珏嘴角勾了勾,道:“一看你就……不善经济,因为黄白之物,他把技术放到……海上经营,再让葡萄牙人,做掮客,卖给朝廷,懂了吧?”
私造武器,是可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兰君垣半张开嘴,想了想又闭上了,既然是在海上经营,朝廷又怎么查得到?更或许很多人都知道,但他们都是一派的。
“我明白了,那舅舅这批火器是葡萄牙人的还是大舅舅的?”
脑袋转向江西城的坚实浑厚,林孝珏脚步停下来,她目光深邃的道:“最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自己人,他这批火器,是最先进的。本来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现在是为我们,准备的。”
兰君垣脚步也停下来,驻足在她身边,道:“原来他还不是一无是处。”
两人站了一会又走起来,谈了许多军政大事和大臣秘闻。兰君垣更好奇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想问,欲言又止。
林孝珏好似能看穿他的心思,淡淡一笑:“你知道我的,有话就讲,犹犹豫豫我看着,心急。”
兰君垣知道她有点急脾气,噗嗤笑了,他道:“我想问,你为什么对这些事这么了解,朝廷的大臣,我,梁大人,我的舅舅,神机营等等。”突然他又转了语气:“我想知道,那是因为这是你,我不想问,也是因为,这是你。”带着尊重的理解和人性的好奇。
林孝珏也笑了:“就这么个事啊。”她似感慨的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有前世的——人。”
兰君垣愣愣的看着她。
林孝珏嘴角的笑意勾起来,兰君垣想了想道:“小姐不撒谎,我信你。”
林孝珏淡淡的点头:“要是别人,我会说,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就是这样的我,与我无关。”
兰君垣听出一些与众不同:“那我呢?”话语明显能听出一丝兴奋的味道。
林孝珏眉头蹙起,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想起从前,我没那么难过了,是不是因为你?”
“啊?!我怎么了?”
她转移了话题,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兰君垣一时想不通是什么意思,骚骚头,这个儒雅的青年还真没做过这么迷茫的动作。
林孝珏目光变得迷茫起来:“因为每个人,都需要理解,哪怕坚强如我,也一样。”
完了小姐。又犯癔症了,兰君垣砰砰乱跳的小心肝因为林孝珏的目光一下子从惴惴不安变成了刺痛难忍。
第二日天刚破晓,义军向发动首功,主战地南城,王仕鹏积极准备迎战,义军扶梯石弓全然用不上,三鼓过后铩羽而归。损失一千余人。
义军撤后。王仕鹏带领手下重臣围着大长木桌召开胜利大会,全民总结获胜的经验。
他眼前是一张江西城外的地势图,点着地图他道:“东门进攻的话。地势太高,他们一来目标很明显,就给我狠狠的打就行,南门他们驻扎了大营。显然这里是总攻的地点。”逐个城门指给重臣们看:“剩下的就是西门和北门,西门那么小。随便派个几千人就能挡住万人,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北门靠山路,行军难走至极。他们若想从那边进攻,累就先累死几个了。所以防卫的重点全部放在南门,只要把南门守住了。早晚耗死他们。”
重臣们听了大哥的解释,脸上个个都洋溢着兴奋的潮红。
有一个脚踩在桌子上。粗着嗓子嚎道:“那个兰君垣没有军饷军备,都是抢我们用过的,我看不出十天,他就得断粮,到时候不用他来攻,我们先把他灭了。”
有理智一点的人提出发对意见:“兰君垣虽然没有军备,但他后方是江南等地,都不在我等控制之内,万一进攻的时候援兵到了怎么办?我看我们还是不能出城。”
“不出城难道困死在江西?”
“现在城里有瘟疫,有的士兵感染了,贸贸然出兵兵力不强,到时候全军覆没怎么办?”
“那总不能坐以待毙?”
“那也不能意气用事”
“……”
十几个人分成两伙,各执一词,为前进还是死守吵了起来。
王仕鹏听得耳朵鼓噪,一抬手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他喊道,四周当即静悄悄起来。
王仕鹏接着道:“我们当然不能满足于眼前这点功绩,开祖皇帝当年也就是个农夫,他才占了多大快地,现在江山不也是他家的吗?我们并不比他差,论智谋比他还要强很多呢。所以天下是要打的,但眼前的危机也要解除,什么狗屁瘟疫,我们城里只是缺个摇铃窜巷的而已,一个下贱营生的人还不好找吗?”
有人小声嘀咕:“湖口镇那个女神医当时也说好掳来,最后还不是不知去向。”
飕飕飕,十几个人的眼睛都看向他。
王仕鹏不轻不重的一敲桌子,骂道:“你小子给老子精神点,净说些没出息的话,一个大夫而已,湖口镇没有,曹家口那里不是有一老一少父女俩吗?人家也能治瘟疫,快快去把人找来,这次别给我耽误了。”
继湖口镇之后,曹家口那边的瘟疫也得到了控制,外面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是有一个五十几岁的老者,带着十六七岁的女儿在行医,医术了得。
既然有了方案,十几个人也就不吵了,王仕鹏吩咐下去,很快有士兵乔装成百姓,从北门出发躲过义军大营的监视去往曹家口,为了以防万一,这次去的人不止两个,是一小队人。
兰君垣首攻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义军大营,估计附近的城镇也都知道了。
方景奎坐在营帐中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他吃着开胃小甜点还能哼着小曲,有人陪他接着闷。
“世子爷战败,太守您是怎么想的?”
刚欲表态却闭了嘴,忽然方景奎吐出一根茶叶梗,将甜点砸在一个侍女的脸上。
“怎么还有茶叶梗?你们想谋害本大人是不是?”
侍女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奴婢不敢,这是清茶口味的。”
“滚。”方景奎将一盘子小甜点全都仍在那侍女的胸前,那侍女却不敢躲,砸在她身上,能听见结实的瓷盘与人体的撞击声,闷闷的。
随即瓷盘落地,混着点心的碎渣,散了一地,那侍女忙跪下去收拾。
方景奎发泄一通,这才侧过头指着侍女对问他的男人道:“女人,贱人也。”
那人连连点头称是。
方景奎满意的笑了,神色又恢复到方才的惬意,他问道:“你方才问我什么?怎么想君垣的事啊?”呵呵一笑,十分不屑。
“乳臭未干的晚辈后生,还想挑大梁做主帅,有他求我的一天。”
那人想了想道:“他手中兵力不少,大人不如要过来,眼下江西城虽然易守难攻,但有瘟疫在,敌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如我们夺下军权夺下城,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啊。”
方景奎冷哼:“我才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要是想打仗本大人当时就不走了。”他摆摆手不耐烦的道:“什么守城攻城的,本大人我没那个心思。”
“可……可。”那人纠结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见解:“看咱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啊,昨晚有人探了咱们的底,我才想是世子爷干的,我怕他新生奸计,用咱们的人力物力去向朝廷邀功。”
方景奎一直笑,最后哈哈大笑。
那人不明白他为何发笑,很奇怪的看着他。
方景奎渐渐收敛起笑意,眼睛一斜阴鸷的看着那人,他道:“我这个外甥,自小心思就极重,他会探我的虚实都在我意料之中,换句话说我故意让他知道我有火器的。”对,他们最大的秘密就是有一批先进的火器,本来是用来自保的,可不是用来攻城守城的。
那人在方景奎身边多年,早摸头他的性格,如他所说,他是故意暴露身家给兰君垣看,那就是要一定要从兰君垣那里得到什么。
“大人是在等兰世子?”那人想了想问道。
方景奎将椅子稳稳的摇晃起来,悠闲的道:“是啊,我在等他,等他来求我,等他跟我交换条件,等他攻下城池,功劳,女人全都是本大人的,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响彻整个营帐。
打了一场败仗,风少羽心里极其不爽,但是他自认为还没不爽到上急火,怎么就满脸长痘了呢?鼓鼓囊囊的一棵棵,通红的不说,还冒着白尖,在他气死潘安的脸上趴窝,这是要毁容的节奏啊。
一大早起床照镜子,风少羽差点把自己吓死,铜镜随手就吓落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没脸见人了。”他在营帐里来回踱步,不知道如何踏出这变丑后的第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