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馨是大儒,死后会有许多学子来吊唁,所以棺材就停在灵堂里,尸体也供认瞻仰,并没有盖棺。
因为是冬季,灵堂里除了棺材前有烧过纸钱,其他一点火都没生,屋子比较阴冷,所以即便是真的尸体,也能保存个几天。
林孝珏和薛世攀走到棺材前,薛世攀怕林孝珏害怕,特意提醒她小心。
林孝珏点点头,但还是大咧咧扒着棺材板,就把脑袋插进棺材大头的方向。
因为许文馨的脑袋就在那一边。
薛世攀看她一张脸都快要贴到自己老师的脸上了,心里十分无语,这个人估计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薛世攀静静走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样?”
丫的这是灵堂,这么低的声音,还冷不丁在耳边响起,心脏不好的以为鬼来了。
好在林孝珏有心理准备,不然非吓一跳不可,她回过头同样用阴沉沉的声音慢慢道:“离我,远一点。”
她故意阴着脸,声音从肚子里发出来,不张嘴,瞪着眼睛,嗓子又低,像是被脏东西附了身,给薛世攀吓一蹦跶。
“……”
等薛世攀站好了再看她,已经没了方才的鬼里鬼气,反而嘴角有种耍戏人得逞的小得意。
薛世攀就知道自己被报复了,心里无奈但还有点小甜蜜。
他后退了一步道:“吓着你了?我忘了你看的太认真。”
林孝珏便不再记仇,招手叫他过来,同时看着许文馨的脸问道:“你看先生,跟别的死人,有何不同?”
薛世攀见过死人。从无锡到江西,瘟疫横行饿殍满地,然后就是攻打江西城的时候,战争过后,地上全是断手断脚一身黑血的尸体。
更残忍的是风少羽,把尸体堆在一起点火焚烧,臭味飘了几天几夜。这些他都遇见过。有时午夜梦回还会想起。
所以要问他对死人的印象,就是灰黑浮肿的肌肤和腐臭的气味,要么就是干涸的血液。
薛世攀也学着林孝珏的样子细看自己的师父:“闭着眼睛。面色灰紫,唇色发青。”这就是死人的样子啊。
忽然,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惊讶道:“老师嘴唇动了……还有眼睛。你看见了吗?”接下来就是声音颤抖,手一下子抓住林孝珏的手腕。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你看见了吗?”
林孝珏点点头:“我看见了。”
薛世攀抬起头,小鹿一眼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孝珏:“老师真的还活着?”
林孝珏又点点头:“活着……”
她后面话还没说话,薛世攀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他双手紧握住林孝珏的手。缓缓抬到眼前:“救救老师,你一定要救救老师。”
林孝珏心道:“我也没说不救啊,你抓我手干什么呢?”她反手拉住薛世攀的手道:“我也没把握。你先去摸摸,他的胸口。”
薛世攀任她按着自己的手腕。把他手从寿衣前襟探进去,然后放在胸口的地方。
薛世攀不理解的看着她。
林孝珏放开手站好到棺材旁,问道:“怎么样?你摸着,什么感觉。”
许文馨平时看着挺清瘦的,没想到很有肉,薛世攀手抓了两下,浓眉一蹙,目带不解看向林孝珏:“皮肉还很柔软。”
“还有呢?”
还有?那他不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林孝珏想等的答案薛世攀迟迟没有说出来,她挽起袖子自己也把手探进许文馨的胸口。
可胸口就那么大的地方,薛世攀的手还在呢。
林孝珏碰到一根肌肤很细腻的手指,才想到这家伙是很没眼力见的,淡声道:“你拿开。”
薛世攀本来心跳加速俊脸发红,听见这一声,如遁入九霄云顶却被人叫醒了。
像碰到火一样,赶紧收回手来。
好在屋子昏暗,他想林孝珏是没看到的窘迫的。
林孝珏当然没心思研究他,她手按着许文馨的胸口探试了很久,终于她眉心的一点顾虑慢慢散开:“摸到了,你看,这么冷的天,先生的胸口,还没有凉,有暖气,能活。”
薛世攀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挽起袖子也很高兴:“是吗,那我再试试。”就要去探许文馨的胸口。
林孝珏很有眼力见的拿回自己的手。
怀揣小心思的薛世攀:“……”但手还是探了进去,他不知道这样的温度是不是就是还有救,只是感到不冰手。
他完全没有经验,最后悻悻然把手扯了出来。
而这时林孝珏却不管他到底懂不懂这些症状,她低头从腰带里摸出一个小瓶。
然后举在眼前舒心一笑:“医者苟不预备,一时何以凑效乎?”说着从小瓶里倒出两颗药丸来。
薛世攀能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对于这种救急的药,医者一定要随身预备,不然需要的时候怎么才能见效?
他疑惑问道:“那你这急救药,是什么药?能救回师父?”
林孝珏道:“叫黑神丸,你拿些水来,化开,给先生灌下去。”
薛世攀一边疑惑这黑神丸是什么东西,一边去找了水来。
灵堂里没有清水,但灵堂之后有守夜的小屋子,那里有供下人喝的水,薛世攀端着碗从那边走过来,还小心翼翼的。
林孝珏待他走了一半路就过去接他,见水太满,倒掉一半,然后把两颗黑神丸溶到水里,再用食指搅合搅合。
平时吃穿用度都讲究干净的薛世攀:“……”
林孝珏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心里恶趣味的想,童便你都喝过,还在乎这个,笑了笑抬起头道:“用药啊,汤剂,见效快,而丸者,缓也,所以化开来,见效快,这个黑神丸,是治疗妇人,产后安神定魂,祛瘀生新的。”
薛世攀听得直皱鼻子:“妇人产后用药,你用来救老师,这能行吗?”老师也不是生孩子死的。
林孝珏用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看着他,道:“这里的主要成分,是陈墨,化血化瘀的,你看老师脸色青紫,是淤血冲心,昏过去了,此药虽然不是治疗这个病,但是对症,你要学会变通啊,等醒了,再给老师开药调理,现在用这个,没错。”
“啊……”薛世攀了然一声:“似懂非懂。”又笑道:“反正听你的就是了。”(未完待续。)
ps:详见徐灵胎医案,徐灵胎,清朝注明医学家,生与康熙三十二年,是作者菌十分喜欢的一个医者,其实他不算是个医者,因为他还要别的专业,水利专家,这个人十分聪明,学医是自学成才,专业学医的还没有他厉害呢,最可气的,水利天文医术什么都会,丫的后来为了孝顺老娘,又去学唱戏,唱的还不错,不错也就算了,顺便又写点音乐著作,叫乐府传声,所以说学问到了一定程度是相同的,往往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这也学的好,那也学得好,人生没sei了,女主就有他的影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