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宫侍、银羽军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将小太子倒挂着提起来,好叫他吐出这干涩刮嗓的麦饼。
殿下怎能受这样的苦?
他受尽万千宠爱,生来尊贵。
叫小胖崽吃这粗粝的麦饼确实是受苦,在胖宝宝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他忠诚的守卫者们已经眼泪汪汪、不知脑补了什么,正连绵不绝地为他提供着怜爱的情绪。
伸长了脖子努力吞咽的崽:鱼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这是寿命诶!
我收,我收。
再没有一个被人嫌弃低能的系统冲出来,将微小的情绪奉若至宝,一边叫着收收收,一边扯个具现的袋子疯狂装。
1002真的蠢吗?
不是的,他只是为了博得幼崽信任,而装得柔弱无害。
若是他真的发疯,即便是主系统,也要吃上不小的亏。
胖宝宝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思念那个将他呵护在掌心的1002.
可是他长大了,明白身为皇太子的意义,所以学会了隐藏。
学会将一切深沉的思念埋进肚皮里,直到夜深人静,才会无声在他父亲宽阔的胸膛里落泪。
小胖崽与麦饼争斗间,那繁杂的思绪也被压下了。
因为肥皂厂边,又走来了新的民众。
银羽军微微骚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小胖崽太矮了,站起来踮着脚也看不见。
好在谁也不会忽略皇太子,很快便有人将他抱起,让小太子坐在他的臂弯上。
视线一下宽广起来,小胖崽迷茫地坐在胳膊上,出神地想,谁能抱得动鱼儿呢?
即使鱼儿褪去百斤的杂物,可鱼儿依旧很肥美啊。
他低下头,就对上了一张呲着大牙的脸。
他很是俊美,眉眼中有平王年轻的影子,又像是平王妃。
“哥哥!”小胖崽下意识呼唤,从他骤然亮起的大眼来看,毋庸置疑的开心。
晏华锦如巨人一般的身躯,叫他如此显眼。
可是胖宝宝忧心忡忡,一直也没发现他。
他也为明主的光辉所摄,一直没有去惊扰他,直至此刻,才挤过重重阻碍。
将这幼小的孩子拥入怀中。
皇太子可以称呼晏华锦为哥哥,以示亲昵。
可是晏华锦却不能越雷池一步,他沉默地举了举小殿下,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聪明的胖宝宝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再执着与谁相认。
只是将眼儿向前边看去。
拖晏华锦的福,小胖崽看得最清楚了,清楚的叫他作呕。
大约几百号的拖着沉重的脚步,推推搡搡,沉默地朝这里走。
他们脸上既有麻木,又有希望的焰火点燃。
他们之中连个青壮年都没有,包括女性。
有的只有老、弱、病、残。
一个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站都站不稳了。
浓郁的死亡、沉重的腐朽争先恐后钻入小胖崽的鼻间,叫他几欲作呕。
他明白银羽军为何骚动了,因为今日太子驾临,刚驱赶过一批闹事的人。
那这些老得快要走不动路,弱的快要一头栽倒的人又是从哪里出来的。
一个个蓬头垢面,春寒料峭,却衣不蔽体。
甚至老人只是将将围住下体,露出枯瘦的大腿,模样像是小胖崽在电影里看过的野人。
不,比野人还不如。
野人茹毛饮血,比之常人虽矮小,却不会瘦得骨头都要扎死别人。
“止步!”将士们愣了一会,便展现出超高的军事素养。
不管面前的人有多么可怜,他们终究是拱卫帝王的鹰犬。
摇晃的人群愣住了,小胖崽看得出来,他们应该视力不太好。
因为密密麻麻的银光照出一团团光,可是他们走近了,才看见了一个个身着甲胄的将士。
惊恐与茫然交织。
在一阵阵骚动后,人群突兀地让开,一个老得连牙都掉光的来人。
期期艾艾地说着大昭官话:“大、人。找、小、神仙。”
他连话都说不清。
此刻周围诡异地沉寂下来,也有干柴燃烧时,那噼里啪啦的的火声。
麦香渐渐蔓延开来,钻入骨头缝隙中。
叫他们眼里闪着饥饿的光,一个个吞咽着口水,却连动也不敢动。
小胖崽只是愣了一瞬,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划过无数念头。
像他父父一样,排列出无数个可能。
推演出最正确的答案。
他们是从城外走来的,跋山涉水,说起小神仙时,一个个目光憧憬。
肥皂厂被我划分为工业区,坐落在城门之外。
今日紫光闪耀,云层翻涌,我领着银羽军,将其他人驱散。
没人敢在此刻耍聪明,因为我父在身后看着我,谁敢对太子不敬,必然会被斩断手臂。
所以,他们真的是从哪儿跑来京畿的难民、流民。
方才还有一些静坐的人没有离去,探头探脑地躲在树后观看。
肥皂厂也被这变故吓得没有开始劳作,所以他们都看见了来人的惨状。
不知为何,他们的心底生出一种惶恐,一种真切的悲哀。
如果没有小太子,他们和这些人也没有区别吧。
一样的可怜,一样的落魄。
他们此刻对这些人生出怜悯之心,那是因为小太子曾对他们说过的,慢慢在实现。
那个年幼的孩子,以一己之力,为他们撑出一片天。
叫他们能够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疲于奔命,苟延残喘。
可是这样的明主,终归是少有的,如果我们触怒了他,小神仙也不再怜悯我们呢?
人群中升起莫大的惶恐,他们从未这般后悔。
这些陌生的情绪涌入小胖崽的心间,可是此刻他已来不及品味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他只是指挥着众人将柴烧得更旺一些,叫人搭起一个个帐篷,烧制热水,架起大缸。
小胖崽要给他们洗澡。
都不用他说,人有着本能的求生欲望,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下意识地朝着火堆聚拢。
只是不敢踏进那帐篷之中。
看着一个个像野人的存在,小胖崽盘算着,该怎么不让这如风中残烛的生命熄灭。
他们看起来都要死了。
他从胸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如此年幼,自己也挨冻过。
若不是祂的到来,小胖崽也要遭了病魔倒下去。
他不怜悯自己的遭遇,却下意识想着该怎么叫人活下去。
他是火种,是至善,是这丑恶人世中,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