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鹤拿筷子的手一顿,惊讶地看向南荣婳。
沈国公和沈夫人也没想到她竟是个孤女,一时半刻不知如何开口。
尤其是沈夫人,见南荣婳朝她望着的明眸,竟难以抑制地心疼起来。
“好孩子,这一路进京真是苦了你了。”
沈夫人见南荣婳脸上绯色渐浓,似乎连白皙的脖子都透着股粉红,想来不胜酒意。
她不敢再劝酒,而是给南荣婳夹了菜,柔声问道:
“既然姑娘进京不是为了投奔亲戚,那是为何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呢?”
南荣婳举起手边的杯盏,见里头空了竟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仰头喝尽,南荣婳说道:
“寻一个真相。”
待她还要再拿酒壶时,却被沈临鹤一把抢过,“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南荣婳转头直勾勾地盯着沈临鹤的双眼,十分肯定说道:“我没醉。”
眼神清亮,似乎真的没有一丝醉意。
沈临鹤一时拿不准,犹豫间竟让南荣婳将酒壶夺了过去。
于是南荣婳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拿着酒壶,就这么给自己灌起了酒。
她的肤色越来越红,但眼神却亮的吓人。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记忆是从五岁那年开始的,我从小与父母一起生活,但从记事以来,他们从没有抱过我。”
南荣婳身体微微向前,目光扫视在场的其余三人,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沈夫人与沈国公面面相觑,怎会有父母没有抱过自己的孩子呢!
沈临鹤望着与往日有些不同的南荣婳,轻声问道:
“为什么?”
南荣婳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意,说道:
“因为啊…他们都是鬼!”
不待沈临鹤与沈国公、沈夫人有什么反应,南荣婳忽地从椅子上起身。
她先是恭恭敬敬地朝国公和沈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
“这顿饭是我从小到大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多谢沈国公、沈夫人!告辞!”
言罢,便朝着偏厅门外走去。
还不忘顺手提上搁在门旁的灯笼。
“哎?这…”沈夫人表情错愕,目光投向了自家儿子。
此时沈临鹤已站起身来,看着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南荣婳,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胳膊。
“爹娘,我先送南荣姑娘回去。”沈临鹤转头说了一句。
“快去快去,路上注意安全。”沈夫人不放心道。
从偏厅出来才发现雪势已然减弱,但庭院中已是白茫茫一层。
沈临鹤扶着南荣婳的胳膊从廊间穿过。
偶有风起,将雪花吹入廊下,沈临鹤就赶紧侧身替南荣婳遮挡。
南荣婳的眼眸在夜色中灿若星辰,若非脚下走的歪歪扭扭,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此人醉得厉害。
沈临鹤偏头去看,这才想起眼前这偶然流露了几分娇憨的女子其实比他小了好几岁。
只怪她平日里行事太过老成,再加上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眼,生生让人觉得她根本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俩人正走着,眼瞅着要到国公府的门口,南荣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沈临鹤不解。
却听南荣婳急急说道:“暖炉!暖炉忘记带了!”
沈临鹤一愣,然后轻笑出声,“放心,让来旺带着了。”
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提灯照亮的来旺紧走几步,忙把拿着的手炉交给南荣婳。
南荣婳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一手提着她那盏不寻常的灯笼,一手环抱着暖炉。
沈临鹤见状,心中一阵疼惜。
眼前的女子自小得不到父母温暖的怀抱,大概冷惯了,连冬日都穿的这样单薄。
如今一点温暖倒让她撒不开手。
国公府门前马车已经备好,来旺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待南荣婳和沈临鹤上了马车,才驱动马匹缓缓向前走去。
路上积雪已深,马车轱辘有些打滑,马儿走得很是艰难。
来旺小心的控制着马车,然而在一个巷口处,车轮还是陷到了一处雪坑里。
来旺暗叹一口气,准备下来将马车推一推。
但即便过了这个坑,保不齐还会陷进别的坑里。
总之这一路定是不好走了。
“不必这么麻烦!”此时车内传出女子的声音。
来旺顿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刻,马车竟自己动了起来!
很快便从雪坑中脱困,向前跑去。
而且比先前速度快了不少。
来旺纳闷,低头朝马车轱辘看去。
这一看,却让他惊得差点栽下去!
只见几个模糊的白影在推着车毂向前跑,看上去十分卖力,甚至恨不得将整个马车抬起来!
来旺赶紧坐直身体,目不斜视,再不敢朝下看一眼。
马车内,沈临鹤看着一脸认真操控小鬼推车的南荣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有这种能力真是…方便的很。
到长盛阁时,已是亥时三刻。
酒楼大堂中已没了吃饭的客人,就连茶杯碗碟都已收拾干净,整个酒楼安静了下来。
沈临鹤扶着南荣婳往楼上走,待走到三楼时,南荣婳停了下来。
三楼是午后开放的茶室,十数个隔间相连。
此时这里没有客人,大多数的烛火都熄了,只余墙壁上挂着的几盏灯笼。
走廊里显得有些阴暗。
沈临鹤记得南荣婳总是盯着三楼的某个地方看,这次又是如此。
“这里有什么不寻常吗?”
南荣婳脸颊的红色还未褪去,小巧的耳垂也泛着红,她的双眼却幽冷地看着其中一个隔间。
“你这倒是有常客。”
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
虽然沈临鹤经历过邓籍之事,连骇人的厉鬼都见识过了,但此刻还是觉得周身泛着凉意,后背有些毛毛的。
“他不愿意走,说要等人。”
沈临鹤一愣,“他是谁?等的又是谁?”
本想从南荣婳这得到答案,可没想到下一刻身边的女子竟直直倒了下去。
沈临鹤一把将她搂住,神色焦急地去探她的脉搏。
片刻后缓了神。
“竟然睡着了…”
沈临鹤目光在南荣婳紧闭的双眼上停留了片刻,又抬头往幽暗的走廊中看了一眼,然后抱起南荣婳往楼上房间走去。
怀中的女子睡得很沉,连沈临鹤将门打开,把她放到了床上她都没醒。
“呵…酒量这么浅还喝这么多酒。”
沈临鹤琢磨着待她醒了一定要提醒她,以后可莫要同男子一起喝酒。
当然了,他除外。
为南荣婳留了一盏灯,沈临鹤定定地瞧了一会儿她的睡颜,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南荣婳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