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咬住了双喜的腿。
双喜已经喊不出声,只余嗓子眼里发出一点点痛苦的声音。
她的眉头紧紧拧着,眼前已经模糊。
她感受到黑熊紧咬着她的腿不松开,而且还在不停的撕扯。
双喜觉得自己的腿骨已经被咬断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距离这个梦结束还有好久、好久…
忽地,远处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个女子从林间穿梭而来,她脚步轻缓,却速度很快,不多时便离双喜几步之遥了。
双喜使劲眨了眨眼,凭着这一时半刻的清醒,她终于看清了女子的长相。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五官如被人细细雕琢过一般,如玉一般的面庞,却偏偏眉眼深邃,嘴唇嫣红,如同一个勾人摄魄的妖怪。
但偏偏她气质清冷脱尘,如水中月,如天上仙。
那女子走到近前,二话不说,挥动宽大的袖子,一股劲风骤起,庞大的黑熊竟被一下掀翻在地。
黑熊挣扎着爬起,想要朝白衣女子扑过来,下一刻却顿住了身形。
只见一个大洞贯穿它的前胸后背,黑熊摇晃了几下便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林间的黑鸦感知到危险,嘶哑地喊叫着,如一团黑雾般慌忙飞远了。
双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在女子身上。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梦,虽然现实中她已快死了,无人能救她,可她还是好开心。
她在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个梦中,终于不再遭受以前的痛苦,终于见到了仙女的真实样子。
双喜看着女子缓缓朝她而来,停在了她的身前,而后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女子的手微凉,但双喜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详。
女子注视着双喜,缓缓开口道:
“梦结束了,醒来吧…”
话音刚落,双喜大喘一口气,一下子睁开了眼。
早上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眼前白茫茫的有些刺眼。
凛冽的寒风吹过来,但双喜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身前,邱婶的尸体还在,四周安静极了,也不知白雪覆盖下,那些流民还有多少活着的。
双喜转了转脖子,这才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素白色的长裙,手执一盏看似寻常的灯笼,施施然站在雪地中,正面对着双喜。
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双喜有些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一颗心却已经开始‘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直到那女子轻声说了句:
“你醒了。”
双喜这才确定了眼前这女子真的是梦中救了自己的恩人!
只因她的声音,双喜已经听了无数遍!
她颤颤地张开嘴,轻轻喊了声:
“恩人…”
南荣婳看着双喜的神色有些疑惑。
这小丫头知道是自己救了她,但这神情明显太过复杂,好似有其他的事情让这小丫头如此激动。
果不其然,下一刻,小丫头开口道:
“我在梦中,见过你。”
梦…中?
南荣婳眯了眯眼。
莫非这梦便是勾司人牵线搭桥让自己来救这小丫头的原因?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寻根问底的好时机,她须得先将这小丫头送进城里。
南荣婳抬眸向城门处望去,那里依旧大门紧闭。
城楼上的士兵紧绷了一整晚,见流民们沉寂下来,明显松懈了很多。
南荣婳正琢磨着要如何带双喜翻过城墙,远处的官道上渐渐出现了一队车马。
车队的规模不小,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商队。
许多带着刀剑的扈从在车队周围守卫,那些扈从一看便不是普通侍卫,各个步伐沉稳、摆臂有力,应该都是武功不弱的练家子。
而车队中最显眼的却是中间的一辆宽大马车。
马车前有四匹高头大马,按照律令,圣上驾六马,诸侯与皇子驾四马,如此说来莫非是驻守外地的侯爵?
车队继续前行,离流民所在之地越来越近。
就在车队要经过流民聚集之处时,有扈从快走几步到了宽大马车的一旁,好似与马车中人说了什么。
随后,车帘被人从里掀开。
一个年轻公子探出头来朝流民这边张望,眼中全是好奇之色。
随后,他便与盈盈立于雪地之上的南荣婳四目相对了。
-
早朝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太子李赫全坐于龙椅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
他听着大殿中叽叽喳喳的争吵声、辩论声,觉得自己根本不像在朝堂上,反倒像是在民间的集市中。
今早一上朝,便有官员提出了城门外流民聚集一事。
城门紧闭,不让流民进入,城内百姓亦无法出行,官员们对此颇有微词。
李赫全虽贵为一国之太子,如今圣上与国师都不在,他便是大庆国实实在在的掌权人,可他毕竟还未坐到龙椅上,仍需要底下这些聒噪官员的支持。
他不能直接表明自己是因为国库空虚没有想到应对之策,于是才将流民拒之门外。
思来想去,他随口编了个借口,那便是收到密报,流民之中混有敌国的探子和士兵。
御史大夫谢坤一直默不作声,但想起城门外流民此刻还在忍饥挨冻,朝堂上却一直没有最终论调,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如今流民已在城门外待了整整一夜,又冷又饿,微臣建议先为流民们分发冬衣以及食物,然后尽快排查可疑人员,若此项工作耗时不短,那便在城门外安营扎帐,让大庆国的百姓能抵挡一时严寒。”
谢坤开了口,大殿之中安静了一瞬。
许多官员纷纷点头、附和谢坤的建议。
这是目前能防止敌国探子进京,又能减少百姓伤亡的最好的办法了。
然而李赫全脸上却全然没有喜色。
城门外如此多的流民,分发冬衣以及食物,那可得消耗不少银钱。
此外,南边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往京城来,若将他们都安置好,国库定是承受不住的。
更何况后期赈灾仍需大量的银钱。
官员中,站在靠前位置的户部尚书丁鄂收到了李赫全偷偷递来的眼色,他心中一紧,赶忙出列道:
“谢大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安置流民、赈灾哪个不需要大把的银钱?我户部说变就能变出银子来吗?”
谢坤扫他一眼,沉沉开口道:
“怎么,丁尚书任户部尚书五年有余,我大庆国这几年蒸蒸日上,税银一年比一年收的多,这都是年底大计之时丁尚书自己汇报的,怎么如今该拿出来救济灾民时,丁尚书却说没了银钱,那请问国库的银钱都进了丁尚书自己的腰包吗?”
谢坤是御史大夫,平日里就不苟言笑,一字一句极有威严。
丁鄂竟被他这套严密的说辞给唬住了,眼睛不自觉往李赫全那瞟。
李赫全暗自咬了咬牙,真是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