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问题犀利,陈婉明白这是担忧梁思辙回京困难,他的夫人要跟着吃苦,这点陈婉当然能理解,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金枝玉叶,肯定希望她能嫁个如意郎君,顺遂美满。
但陈婉对小叔很有信心,他才华横溢,又为人正直,以后定有一番作为,她自信道:
“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懂,但我知道,大雍朝三品以上官员从地方做起的不在少数。”陈婉望着远处,目光含笑。
宋夫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陈婉,没想到这个苏州来的梁大夫人竟有如此眼界。
她心中更加满意了些,定亲三年,回来时锦琳尚且18,还不算大,况且就算嫁与他人,她也是要多留她几年的。
宋夫人带着陈婉穿过了假山,到了花园的正中间,“梁夫人,今日真是与夫人相谈甚欢,可惜时间太短,我们聊的实在是不尽兴,改日有空我给夫人下帖子,夫人可一定要给我面子。”
陈婉笑意更深:“宋夫人可别折煞我了,只要夫人相邀,妾身自是随时有空。”
说完,她目送宋夫人出了内院的门,心中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半了,不由得心中欢喜,带着红穗在花园逛了起来。
襄阳伯府庭院挺大的,整个院子是传统的北方建筑风格,连花园也是对称式布局,以脚下步步生莲的青石为中心,朝着四周十字延开。
整个花园虽不似南方宅院玲珑精致,但还是别有一番风味,陈婉在花园里走走停停,时不时碰到同样赏景的人,但她没有再上前攀谈,而是遥遥行了礼后又独自赏景。
走着走着竟不觉已经到了偏僻处,这毕竟是做客,要是迷了路或是不小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不太好,所以陈婉带着红穗开始往回走。
正要转身之时,陈婉瞧见苏锦琳步色匆匆从内院出来,身边竟一个婆子丫鬟也没带。
见到陈婉,苏锦琳先是一愣,接着很快整理了神情,笑着向陈婉行礼。
“苏妹妹,怎么独自一人,丫鬟呢”陈婉关心道。
“多谢陈姐姐关心,我本想去后院找表妹,没曾想去了表妹院子里,竟得知她去了外祖母处找我,生生错过了。
我怕再错过,干脆使了贴身丫鬟去找,我在这守株待兔呢”苏锦琳解释道。
苏锦琳口中的表妹,乃是襄阳伯府的小姐,世子夫人的嫡长女。陈婉点点头:“左右我无事,就在这陪陪你守株待兔吧。”
苏锦琳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笑道:“怎好劳烦您陪我站在这等候呢,我知道前面有一处游廊,我们去那处坐着说说话可好?”
陈婉自是不疑有他,跟着苏锦琳往游廊处走去,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花木间,从内院又走出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手拿一把折扇,额前一缕碎发令他更显潇洒,嘴角时刻含笑,仿佛世间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他就是苏锦琳的表哥罗均善,宣平侯府世子,家世显赫,宫中育有六皇子的惠妃便是出自宣平侯府,是罗均善的姑姑。
偏偏这位世子性子散漫不拘,此次科举,也仅仅是勉勉强强进了三甲。
罗均善虽进士及第,但是那是宣平侯整日威逼利诱下不得已而为之,他仍是每日和一群世家子弟吃吃喝喝,万事不管。
今日他外祖父生辰,他虽觉无趣,但也明白外祖父外祖母对他很不错,况且母亲也极为重视,提前好久就开始准备生辰礼,他要是溜了,回去肯定又被他爹鞭子伺候。
故而今日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襄阳伯府,他不耐烦跟着宣平侯在前院觥筹交错,索性在后院躲闲,慢悠悠闲逛时,竟遇上了他那从来都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表妹。
小时候老伯夫人尚在时他们俩还经常在一块玩,老伯夫人故去后姨母很少回伯府,他们也渐渐长大了,更何况男女八岁不同席,自是应该避嫌,平日见到也多是打声招呼。
没想到今日表妹竟然叫住了他,还挥退了丫鬟小厮,罗均善一贯没个正形,他笑嘻嘻地说:“表妹,何事这么神秘?难道有何定情之物要托表哥代为传递?”
苏锦琳似是习惯了他的不羁,表情严肃认真地望着他道:“表哥,母亲快为我定亲了。”
罗均善被她眼里的认真吓到了,有一瞬间嘴角的笑容像是僵住了一样,“是吗?那恭喜表妹了。”他边说边朝着苏锦琳拱了拱手。
苏锦琳盯着面前嬉笑的男子,眼眶渐渐泛红,少女的爱恋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她从小就被母亲寄予厚望,从会说话起就开始学规矩,学女红,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落,性子也跟母亲一样,严肃认真,一板一眼,她知道这样不讨人喜欢,但她认为世家小姐理应如此。
随着年龄逐渐变大,慢慢的,母亲开始教她掌家之事,为了给她立威,还让她亲自惩戒了几个犯了错的下人。
她也在府中逐渐有了威望,哪怕丫鬟婆子常常在背后议论她不通人情,甚至刻薄,她也从来不曾理会。
她以为她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委屈的,直到有一天她在她家后花园又听到了这样的议论甚至是咒骂,贴身丫鬟想要越过影壁上前呵斥时,她轻轻拦下了她,装作若无其地想要离开。
这时一道男声响起:“你们在议论什么?”已经抬起脚步的苏锦琳停了下来。
丫鬟婆子见是那位不讲规矩,但却脾气顶好的表公子,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全都诺诺不敢言,毕竟议论主子可是大忌。
罗均善依然笑眯眯地说:“你们说吧,我就当听个乐子。”
罗均善脾气虽好,但也是主子,几个丫鬟婆子自是不敢说出来,你捅捅我,我拉拉你。
最后,还是一个年纪大的婆子站出来道:“表公子,我们是在谈论昨日小姐杖责了看门婆子之事。”
“哦?所为何事?”罗均善一副极感兴趣的样子。
“哎呀,就是天气太热,三小姐来寻小姐时,那婆子正好偷了个懒,躲到一旁大树下凉快去了,不曾通报。”
一旁的小丫鬟见那婆子开了口,也开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小丫鬟们说的起劲,却听一向笑意盈盈的表公子突然道:“既是婆子犯了错,那杖责有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