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奉修恭敬行礼道:“在下梁奉修,是这万珍阁的东家,今日承蒙太子殿下看得上眼,拍下镇楼之宝,可否移步三楼任选一样珍宝相赠,万望太子殿下不弃收下。”
萧霁亲和一笑,“不必,若让梁东家送三楼的珍宝实在破费,孤在这层选一物便可。”
随后在胭脂香粉处,挑了一盒螺子黛,外壳是雀登梅梢的镂空样式,别有生趣。
叶檀朝宋归慈看了一眼,言语间暗藏讥讽。
“宋公子一言一句间,太子殿下就买了颇多,让这东家赚了个盆满钵满,倒叫你成了万珍阁的财神爷。”
梁奉修心里打了个抖,这二东家给自个儿进帐,有胆从太子殿下身上下刀割肥。
萧霁却维护道:“宋公子给的建议很合理,这东西又合孤的心意,费些银钱也不算什么。”
叶檀差点忍不住翻个白眼,太子你是不差钱,但是缺心眼啊,人明晃晃地从你袖中往外掏银票,还搁那乐呵呵的。
叶檀话头一转,眼神斜了过去。
“万珍阁这么多好东西,宋公子今日为何不买上两件,还是说你根本瞧不上眼,只会哄得太子殿下掏钱。”
宋归慈脸上浮现愁绪,轻叹道:“我不买,是因为我没钱。”
宋归慈大大方方抖了抖两袖清风,“我每月住国公府的,吃穿国公府的,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实乃穷鬼一介。”
“这个解释,叶二公子可算满意?”
叶檀看他那份无比真诚的样子,别过了脸。
本以为宋归慈是个穿鞋要脸的,结果人直接光着脚承认自己是穷鬼,半点也不害臊。
众人也没想到陪太子殿下来万珍阁的人居然是个落魄公子,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因此无人注意到,站在中间的梁奉修听得脑门直冒黑线。
不是呢二东家,我楼上还算着账呢,这万珍阁每月盈利的六成进了谁的口袋,你装不知道啊。
最后还是萧霁打了圆场,“既然东西都买好了,今日有劳二位相陪,孤做东请宴去东兴楼如何?”
宋归慈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我若是回去晚了要惹老太君不高兴。”
萧霁想起这人外出和门禁都管得这样严,便不想他为难,也就作罢了。
叶檀听得不爽,咬牙切齿,“宋归慈,你还真是徐家听话的摇尾犬。”
宋归慈半分笑意不改,全然接受他的羞辱。
见三人打算离开,梁奉修上前相送,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三楼传来几分喧闹。
“周小姐,这支青瓷狼毫是我先看上的,你怎么能当面就抢呢?”
“你又没付钱,怎么就是你的了,这支笔我要送给阿爹,凭什么让给你。”
这道女声嘲笑道:“再说了,云乔郡主你买得起这万珍阁的笔么,别上在这来丢人现眼。”
对方语气羞恼,“我带够钱来的!你……你还给我!”
梁奉修蹙眉,遣掌柜上去处理后,将贵客送到门口,萧霁带着礼品先一步上了马车离开。
叶檀抵了抵牙关,没好气地叫住前面的宋归慈。
“喂,徐均承那白痴还没传信回来?现在是死是活也没个消息。”
宋归慈正想开口,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惊叫。
抬头看见一个青色的人影从楼上围栏跌了下来,直直朝自己砸来。
宋归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免自己当垫背。
随后又觉得让人血溅当场,不仅影响观感,难免会连累到万珍阁的名声和财运。
于是绷直了嘴角,不情愿地伸出双手。
青衣姑娘就这样稳稳当当落在了宋归慈的怀里。
楼上探出一张女子的脸,面色煞白,掌柜探头见人被接住,霎时松了口气。
“万幸没事,说了莫要争抢,周小姐你险些闹出人命呐。”
“她自己绊脚摔下去的,与我何干!”
云乔紧紧闭着眼,却并没有等来落地的剧痛,反而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托住了身体。
她不安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是一张极适合入画的面容。
玉磬鸣清音,机巧忽如神。
这般仙姿玉色,叫云乔一时看呆了。
目光不自觉地描摹过公子的唇珠,鼻峰,美眸,到微蹙的眉宇,化作丹青之意。
还不等在心里勾勒一遍,腰间一空,云乔被并不轻柔地丢到地上,清醒过来。
宋归慈神色淡淡,抚了抚两片衣袖,绕过地上的人走了。
云乔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道:“公子留步……”
“这位公子!”云乔爬起来,朝他喊,对方头也不回的隐入人群。
叶檀看热闹不嫌事大,眼中兴味十足,走到女子身边俯身,轻柔道:
“方才救了郡主的公子,暂居卫国公府,郡主记住他的名字,叫宋归慈。”
云乔愣愣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宋归慈……”
叶檀满意地点点头,含笑默默退场。
此时宋归慈还不知道,叶檀为了报复上次吐血之仇,在后面帮他招惹了一个京城最让人避之不及的女子。
宋归慈在长乐坊随意逛着,见人散的差不多了,绕路拐回了万珍阁的后门。
梁奉修已经负着手在那等他了,此时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调侃道:
“呦,咱们二东家果真是两袖清风啊,今日天上落下了大美人,都没将你身上砸出几枚铜板,难为你在外面哭穷。”
说着将手中鼓囊囊的钱袋子抛给他,宋归慈稳稳接住,掂了掂。
梁奉修轻笑:“上个月二十万两的分成,都是银票,不重的。”
宋归慈打开钱袋子,从紧凑的银票中抽出一张,将剩下的丢了回去。
“存着。”
“拿我这当钱庄啊。”梁奉修撇了撇嘴,还是把东西替他收好了。
看着眼前人将一百两银票折好放在衣襟,妥帖地拍了拍,觉得真有意思。
三年前这人委托一个蒙面的男人找到他,拿出十三万两要入股万珍阁,还说三年内能将万珍阁打造成全京城第一的珍宝店。
梁奉修只觉得这连谈生意都不亲自露面的人,实在口出狂言不可取信。
但奈何他的产业已经开始入不敷出面临崩盘,为了不让梁家的人看轻,梁奉修接受这十三万两咬牙赌了一把,结果竟真叫他起死回生,利润翻得他快不识数了。
三年里,梁奉修只见过这位背后的二东家两次,至今难以相信他是个比自己还小了十来岁的少年,不由得感叹都是人,这经商的脑袋怎么就长得不一样呢。
梁奉修忍不住问了出来:“二东家,当初你那十三万两,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宋归慈抬眼看他,不愿多说,“家里给的。”
那十三万两,是宋夫人在钱庄里给他存的,秦家本就是富商,加上当时出嫁的嫁妆,宋夫人暗中给他留了一大笔。
宋家父母死后,这笔钱就成了宋归慈在宫外翻身的重要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