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岂会不知道顾洲远在找谁。
他朝着一旁的典史问了两句,那典史翻了翻手中的册子,然后指了指其中一间牢房。
侯县令咳了咳道:“那个顾先生,赵富贵关押在那间牢房里。”
顾洲远转头,顺着侯县令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竟是第一间牢房,自己刚刚看了呀,也没发现赵富贵。
顾洲远跑回第一间牢房,扒在铁栏栅上往牢房里看去。
那些犯人听到侯县令的喊声,已然知晓顾洲远在找谁。
众人全都靠边贴墙,将躲在最后面的赵富贵给让了出来。
也难怪顾洲远刚刚没找到人。
赵富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牢狱生活,早就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满脸脏污,胡子邋遢,头发乱糟糟的盖住半个脸,再加上他缩在人群最后面,顾洲远一时没发现他也属正常。
“赵公子?赵公子!”顾洲远出声喊道。
赵富贵跟没听到一般,甚至还转过了身子。
一个壮硕的犯人把赵富贵拖到了前面。
顾洲远呵呵笑道:“赵公子近来可好?”
他不知道侯县令会怎么给赵富贵定刑,不过他已经跟赵富贵结下死仇,自然不打算留下这个隐患。
显然这么长时间的牢狱生活,让赵富贵成长了许多。
他抬起头,脸色竟然很是平静,只是眼睛里还不时闪过一抹怨恨。
他先前很怕顾洲远,打从心里的怕。
这个疯子割了他耳朵,还活生生敲死了王大宝,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残忍杀了他家三个家丁。
可他心中除了惧怕,还有浓浓的恨意。
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竟沦落到在大牢里吃馊掉的稀糊糊,晚上睡觉也只能蜷缩在砖榻上的一角,连腿都伸不开。
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洲远!
他不想日日受此折磨,甚至有了自尽的念头。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哪还会惧怕一个敌人?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想尽一切办法出去。
只要能出去,便是豁出这条命,也要让顾洲远付出代价!
他眼中的怨毒隐藏极深,却还是被顾洲远敏锐地捕捉到了。
顾洲远舔了舔嘴唇,站起身来,朝着赵富贵咧嘴一笑。
赵富贵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打开,那天这个恶鬼也是对着自己这般笑,然后自己的耳朵就被他割了下来。
还有他打杀王大宝时,也是带着这神经质的笑容。
赵富贵以为自己已经豁出一切,不再有恐惧。
可此时他才发现,这恐惧如潮水般袭来,根本就不受他意志控制。
顾洲远对着侯县令道:“这牢房这么紧缺的么?竟这么多人挤在一间牢房里?”
侯县令点点头:“现在外面着实有些乱,那光明神教的一帮骨干我就抓了二十多人,再加上犯事的流民,这十几个土匪,大牢自然是紧缺的。”
“现在县衙赈灾必然缺银子,县令大人不妨让那些罪刑不是很严重的犯人,缴纳一笔罚银,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样既可以增加县衙的财政收入,还能减少监狱关押人数,降低监狱管理成本,给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空出位置。”
顾洲远侃侃而谈道。
在中国古代,犯人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交罚金换取自由的。
不同朝代在这方面有着不同的规定和做法。
西周时期,《尚书·吕刑》中就有关于“赎刑”的记载,规定了不同罪行对应的罚金数额。
对于疑罪,允许犯人缴纳一定数量的铜来赎罪,以换取免受相应刑罚,从而获得自由。
秦律中也有赎刑制度。
根据罪行的轻重,犯人可以用缴纳财物如金钱、盔甲等。
或者用服劳役的方式来赎免刑罚,若所犯罪行不是特别严重,通过赎刑有可能恢复自由。
这世界自然也是有着赎刑的规定的,侯县令自然不甚意外。
可他治下的青田县向来慎用赎刑,因为他觉得赎刑的缺点太过明显。
富人犯罪后轻易用金钱逃避刑罚,而穷人即使罪行较轻也可能因无力支付罚金而遭受重刑。
造成同罪不同罚的现象,破坏了法律的公平性和权威性。
而且赎刑在实施过程中,官员可能利用职权与犯人或其家属勾结,违规操作,使不应适用赎刑的犯人得以赎刑。
或故意提高罚金标准谋取私利,导致司法腐败,损害民众利益。
而且还会削弱法律威慑力。
若犯人普遍认为可以用金钱赎罪,会降低对法律的敬畏。
可能使一些人抱有侥幸心理,认为即使犯罪也能用钱解决,从而增加犯罪率。
他很是意外顾洲远会赞同赎刑。
不过看到牢房里挤得满满当当的犯人,他便也心下释然。
特殊时期特殊处置,做官便跟做人一样,要灵活才行。
侯县令点点头:“顾先生所言有理,本官会尽快落实这个事情。”
顾洲远笑道:“其实赵公子跟我只是小矛盾。”
顾洲远这一开口,别说侯县令了,就是赵富贵跟赵员外还有赵大强也全都一脸懵逼。
小矛盾?小矛盾你割了人一只耳朵还弄死四个人?
要不是侯岳他们跟自己赶得及,估计赵富贵几人全都要被杀光光!
顾洲远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离谱,他赶忙干咳两声:“那个,我的意思是赵富贵他们已然受到了惩罚,不如就让他们交上几万两银子的罚金,便放了他们吧。”
顾洲远脸上努力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
“几万两银子?”大牢里响起整齐的惊呼声。
便是那些不知情况的犯人也都倒抽一口凉气。
侯县令捋着胡须,要是县里多了这几万两,那自己的赈灾工作就会好做很多。
赵员外家有几百亩土地,县城里还有几间不大的商铺,再加上房产,全部身家加起来,几万两银子还能凑的出来的。
可这几万两银子一出,赵员外家便也所剩无几,跟个穷光蛋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