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明陆重墨色的眼睛满是平静，还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方才继续说道，
“我是想问，你既已把自己炼成法宝，为何还要让别人炼化你。”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现在的本质应当还是一修士，而非法宝所化，否则区区紫府境的法宝，无法生出你这种灵智，若是当真完全化为法宝，只会变为器物，而不似你如此又蹦又跳。”
他墨色的眼睛看着左尧，语气饶有兴致，看着那已经呆住的左尧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试试炼化自己。”
“这样也不必受制于人了，不好吗？”
林明陆的声音并不算是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
尤其是在如此嘈杂的地方，若是不注意的话，或许当真还会忽略掉这话。
可偏偏左尧感觉这声音如同雷霆一般，落在他的耳中，炸的他几乎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林明陆见到他突然愣住，微微颔首，而后将面前的这一比斗看完。
至于那随侍的仙子和仙童也是面面相觑，震惊于林明陆所说的话。
确实如此，可为何，从前从未有人这般和左尧说过呢？
......
至于林明陆，正一心看着下面两位天才的比斗。
这二人，若是在外的小宗门内，怕是也位列真传了，而在此地，却只是沦为一奴隶尔。
何等的令人唏嘘。
其实这一路走来，他与左尧的看法可谓是截然不同。
左尧眼中看到的是自己的未来，如人宝重于器宝，以及将自己炼制为法宝。
而林明陆却觉得天地之大，何等辽阔。
而世间的天才又是如何的浩瀚如繁星。
这仅仅只是浮空，一商岛屿罢了，可其中的天才却千千万万，有一些修行速度更是尤胜过上清之中不少人。
单论表面上的修为，定然是胜过的。
其他的虽未曾看出来，但也足以让林明陆生出万分感慨。
“怪不得王若御从前一直对我说，天才在仙道之路上，最是不值钱了。”
“确实如此啊。”
尤其是在刚刚一路走来，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位和王灵期相似的界外之人。
比起明面上看到的天资来说，二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然而人生境遇却是天上地下，这又如何不让人心生感慨。
正是如此，林明陆第一次疑惑起了宗门到底是如何择选弟子的。
但是，定然并非单独以个人的资质论资格。
至于左尧......能提的都提了，未来如何也便是随天意流转了。
总不过是看到一个同门师兄的举手之劳吧，能有几分用处，谁也不知晓。
左尧因为他的这番话，还在沉默。
之后甚至沉默了一个时辰。
直到这一次的斗场决出胜负，他才回过神来，因为听到了身边人的声音。
“你输了”
林明陆看着前方说。
这里说的是左尧下注赢的那方却输了。
左尧讷讷点头，丝毫不在意。
换做是之前怕是会气的捶胸顿足。
而后站起身来，终于像是完全的清醒了过来。
他抱拳，谢过林明陆，语气和从前的轻浮不定完全不同，那被邋遢头发遮住的眼睛更是带了些感激，
“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兄。”
林明陆此时笑了笑，倒是带了些少年人的意气，
“我倒是也不介意。”
左尧听到这话，也是一笑，那股凝重而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消弭，
“哈哈哈哈哈哈林师弟你可真是个妙人。”
林明陆则摊手，
“我倒是觉得，师兄你才是，一个妙人。”
“话说为什么要在浮空上......装疯？”
左尧也不意外被发现，不过到底是装疯还是真疯......只能说，这位林师弟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也不算吧，唉，我是当真想要做岛主的法宝，可惜他啊，不愿意。”
“这话说的，那其他人就不是真心愿意了。”
林明陆问道。
左尧见此，表情严肃，看着林明陆，而后说道，
“那确实不是真心愿意，只是想着有人把我疯了的消息带出去而已。”
“却没想到，竟然被你扯破了。”
不过他看起来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让浮空的那两个人退下吧，我好和你说点不能说的。”
林明陆也是点头，
“可”
“道子，我等告退。”
随侍立刻离开，都不需要额外的出声，十分的会看眼色。
“说吧，左师兄。”
林明陆稍稍往后靠。
至于其他地方也听不到这里的声音，谈话自然不会被传出去。
“这等秘密，我确实还是第一次与一个人说。”
“这次是真的只与你说过。”
左尧看着林明陆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补充了一句。
“我之所以想要把我疯了的消息传出去，只是为了避开我的仇敌罢了。”
“徐朝仙？”
左尧听到林明陆说出的这三个字，拍桌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最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一边摇头一边说，
“师弟啊师弟，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上清内门之中，无一可当徐朝仙的敌人”
“不过他现在的对手应当是你吧。”
他朝着林明陆挤了挤眼睛，似在捉狭。
“那徐朝仙师兄下手虽然狠，但也没有伤我道基的意思，只是我当时心境已经快要被打破了，最后方才沦为了废人，道途尽毁。”
“我的仇敌如果是同门弟子我倒也无须如此，毕竟宗门规矩，以杀同门者，戮。”
“我那位仇敌，实在是难以对付，是我家中的堂哥，视我如敌寇，自诩资质远胜于我，却未被仙宗收入门下，因此恨我入骨，进而也厌了上清。”
“他确实乃是一代天骄，但未入仙宗魔门之下，而是自学，我于徐师兄擂台之前，便是先于他而战，三日后，道心尽毁，勉强提着刀却在徐师兄一招之下，道途崩塌。”
“这也是我咎由自取。”
“如今我的老师，我未入上清的老师，以及我的母亲，阿姊，弟弟已经全部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了，可惜我在浮空，浮空不得动刀兵，因而我还活着。”
左尧说着扯动嘴角笑了笑，
“其实我是想待在宗门的，但是，宗门也无救我道途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