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我给手机充了电,和阿杰商量了一下回去的时间。
隔天中午不等吃午饭,我拎着行李箱就往外走。这会儿爸爸已经去开店了,妈妈则在厨房里忙着炒菜。
沈四季和沈盛夏追着我屁股走到门口,嘴里碎碎念着,“记得按时吃药,复诊了有什么情况也要和家里说一声,别什么都自己扛着,回头舅舅来问,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说。”
妈妈则在厨房里一阵骂骂咧咧。
“让她走!这病她爱治不治,少和她碎嘴皮,说那么多她也记不住家里的好!走了算了,省的给家里惹事!”
我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厨房门,随后转身拎起行李箱下楼梯。
阿杰就在楼下候着,见我下来,立马下车帮我提行李箱。
虽然我也没带多少衣服,但行李箱提着总是费劲些,好在我常年在宠物店扛金毛萨摩耶,也算有些力气。
但阿杰提行李箱的样子却像是提了个空箱子似的,轻轻松松就扔进了后备箱。
见我痴痴的看着他,他笑得越发灿烂。
上了高速后,阿妩也打来了电话。
昨天方章云没有去看她,但答应今天一早去旅馆陪她。阿妩一等就等到了中午,人没来就算了,打电话也没人接。
被放了鸽子的阿妩直接气哭了,终于是下定决心订票了,只是还得坐一天的硬座才能到。
我既心疼又无奈,只能不停安抚她。
“杀千刀的方章云,等他回来我非得给你讨个公道!阿妩你在忍忍,后天我和阿杰开车去车站接你,到时候我请你吃火锅,吃烤鱼,吃猪肚鸡,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好不好?不哭不哭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阿妩,可挂了电话后,我也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路上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夜里就已经到了宠物店门口。
店里过年放了假,只有一个自愿加班的小哥在照顾店里寄养的猫狗。正好路过,我便干脆回店里看看情况。
这是新装修的店,灯光明亮温暖,店员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人很踏实,这么多天把店里收拾得很干净。
我进店时他还在给寄养的宠物们喂晚饭,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我稍微检查了一下宠物的状态,以及店里的卫生,然后才和店员小哥告别。
回了车上,阿杰下意识握住了我的手。
“奇怪......平常你一吹风,手就凉得厉害,刚刚下车走了这么久,怎么手心还是热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每次在店里上班的时候,我一般都不会觉得累,也不会觉得冷。和小猫小狗打交道是个简单又舒心的事,往往能让我宽心很多,忘记很多烦恼。
阿杰抿唇笑道,“宝宝,你真的很喜欢上班哎!不喜欢休假就算了,还老是加班,没事就喜欢泡在店里。以前我还以为你是喜欢赚钱,现在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班。”
我没有反驳他,现在的我虽然不至于说大富大贵,但起码能吃饱穿暖,不用怕不上班就会把自己给饿死。
现在上班,更多是为了成就感,为了取悦我自己。也是唯一让我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才不会让我心生疲倦。
阿杰顺嘴便道,“说起来,你上班的时候好像更开心一点。反而每次陪你回家,你好像总是不太高兴。”
我沉默着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一副不想回话的样子。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么说也不太对,哈哈,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
阿杰显得有些窘迫,一边开车,一边不时摩挲着手指,似乎因为我下意识的沉默而有些自责。他以为他说错话了,惹我不高兴了。
其实我也没有不高兴,更多只是想逃避这个话题罢了。
他是我中专同学,知道我学生时候经历过霸凌,也因此有抑郁倾向。相比很多外人来说,他也算得上对我有些了解。
但关于我的家庭,关于我的童年,他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有。
说白了,他连我家里有几口人都不清楚。
阿杰很好,他从来不会过问我不想提及的事情,说与不说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从不自作主张插手我的事。
我收回目光,看着车内后视镜里他那双略带慌张的眼睛,突然心里腾升起一股无名自责。
他太好了,好到我沉默时都忍不住责怪自己太自私。
阿杰什么都和我说,连他哥怎么追的女朋友,都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但我在他的面前却始终还是一团迷雾。
我突然在想,他用了许多年才靠近这团迷雾,又不知道还要用多久来走进这团迷雾。
两个人的感情里,先谈爱的那个人,太可怜了。
我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气。
“我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因为我从小是在外婆家长大的。”
“啊?”他懵了一下。
“初中的时候,外婆离世了,我才被我爸妈接回家。那也是我第一次回家......”
其实我无数次设想过,要怎么把自己的故事剥茧抽丝,仔仔细细的摊开说给他听。但每次话到喉咙口,又突然觉得我的故事复杂到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但如今张嘴,倒突然像是泄洪时打开了一道口子,没有任何阻碍便全数脱出了。
“我家里是三姐妹,我排行老二。我大姐身体不好,从小我妈就格外照顾她。我妹妹活泼嘴甜,我爸性格闷,却反倒只和妹妹亲近些。”
“那你呢?和外婆亲一点是吗?”
“嗯,很亲。不只是外婆疼我,连我舅舅也格外疼我一些。反倒是我爸这边的亲戚,连爷爷奶奶也是我回沈家后才见了第一面。”
“那外婆一定很疼你,才会影响你舅舅也疼你。”阿杰说话的声音很轻,想回应我,又怕打搅了我的兴致。
我苦笑了一下,“那我可不好说了。”
舅舅自己也说了,他疼我,也有妈妈的原因在。这也是舅舅说出口后,我才知道的事情。
但我不否认,他仍是除了外婆以外,最疼爱我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