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白子菟便觉鬓间似乎被轻轻别上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侧眸望去，眼角余光只瞥见一抹明艳动人的红。
下意识抬手摸去，细腕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攥住，灼热体温便随着低沉的声音一同落下，“那小孩说得没错，鲜花确实配美人。”
白子菟眨了眨眸子，后知后觉才发现男人是在夸她。
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黑衣玄澄似笑非笑盯着那抹粉红，眼底那抹愉悦愈发浓郁。
白子菟被他这般直白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落向何处，局促不安。
一丝丝甜味顺着风飘来，丝丝缕缕钻入白子菟的鼻腔。
她下意识努了努鼻子，杏眸瞬间睁得溜圆，循着香气的源头，十分感兴趣地朝着那升腾起袅袅白雾的小摊望去：“那是什么？”
“桂花糕。”男人顺着小神姬的眼神看去。
只见那一块块色泽橙黄的糕点刚从蒸笼里热腾腾地出炉，热气腾腾间，散发出阵阵诱人的甜香，瞧着软糯香甜，让人垂涎欲滴。
他侧眸望去，只瞧见小神姬长睫颤动，一丝丝对那香软食物渴望便从那颤动的蝶翼中流露出来。
像一只见了鱼贪吃的猫。
黑衣玄澄见状，微微敛下眼皮，将眸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悄然掩盖。
这般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眼神，他未曾从她眼眸中看过。
像是察觉到身旁男人心情细微变化，白子菟扭头望去。
日光薄薄洒在男人身上，却始终没办法削弱他身上的寒意一般，像是寒夜中的孤星，只有无边的寂寥。
她眸光颤了颤。
男人似乎是发现人身旁少女目光，冷不丁睁开眸子，漆黑的眸子带着散漫的笑意便直直撞入少女眸底。
“想吃？”他的声音本就低磁好听，如今特意压低声音说着，像是带了点特意的纵容。
仿佛她要的不是桂花糕，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他都能为她寻来一般。
白子菟回过神来，迎着那如墨般深邃的眸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去为你寻来，在这等我。”黑衣玄澄微微俯身凑近了些，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晨起白衣玄澄为她绾的发髻揉散了。
几缕如墨的发丝顺着发髻缓缓垂落，轻柔地搭在少女粉嫩的耳旁。
松散凌乱发髻无意间为她几分慵懒娇柔的美感，将她本就白皙如雪的小脸衬得愈发楚楚动人。
瞧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白子菟撩起那落在她脖颈处的发丝，将它别在耳后，指尖却不自觉触碰到了别在她耳鬓的花梗。
将它拿了下来，娇艳的花瓣上还残留着几颗晨起采摘时留下的露水，淡淡的花香味混杂着清新草木馨香，萦绕在鼻尖，心旷神怡。
忽的眼眸余光里的红似乎被更为暗沉色调取代。
她下意识抬头看天，天际弥漫了一层橘色云层，将湛蓝的天紧紧裹住，而后橘色越发浓郁，直直变成暗红的黑，丝丝缕缕恐怖的黑雾从暗红色裂缝中晕开，坠落人间。
黑雾瞬间侵蚀人间，原本其乐融融的闹市霎时间变为人间炼狱，支离破碎。
无数惊恐呐喊，绝望空洞呼声传来，将九重天震得都颤了颤。
像是鲜艳色彩染上了墨，一切都失了颜色。
同她做的噩梦重叠。
可真正的浩劫降临，她心中却无波无澜，甚至像是早有预料到一般。
小神姬摸了摸胸口那颗跳动越来越激烈的心脏，清澈瞳仁满是不解，但隐隐却感受到了一丝名为宿命的责任。
四周传来一阵波动，一个金光罩子将她笼罩其中，将周遭纷乱、诡谲的一切阻隔在外。
白子菟缓缓抬眸望去，只见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依旧身着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袍，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周围的混乱与恐怖似乎无法沾染他分毫，像一位高坐云端的仙人，超脱于尘世之外，不染一丝纤尘。
另一道金光如闪电般划过，一个黑色身影裹挟着凌厉的气势，不甘示弱地闯入罩中。
只是那一贯肆意玩味懒散的笑此时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甜腻的气息传来，她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上还捧着香软的桂花糕。
周围是无数惊恐的尖叫声，夹杂着无能为力的嘶吼。
白子菟侧眸望去，瞳孔一缩，便瞧见刚才卖花的小女孩跌落在地，人群嘈杂，却无人为她停留片刻。
就连花篮里娇艳的鲜花都散落一地，被人群轻易碾碎，同红色鲜血杂糅一处，成了血糜烂泥，乱糟糟的糊在地上。
白子菟手掌不自觉握了握，直到微微刺痛感传来。
她垂眸朝着手掌瞧去，指尖因为用力被花梗刺出一滴血红，晕在莹白指尖上，格外刺眼。
“过来。”黑衣玄澄低沉嗓音响起，将她唤回神。
她抬眸望去，瞧见在乱糟糟的人群中那抹黑色无法忽视的身影。
他似乎很努力在维持着以往懒散的笑，可是嘴角却在微微颤动。
白子菟轻轻摇了摇头，瞧着眼前这两个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
他们的眸子同样幽深，依旧是隐晦得让人瞧不出喜怒，但如今似乎夹杂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就如同以往一般让人看不懂。
白子菟想着，她应该是愚笨的，但同样也是清醒的，她知道这两个男人对她的心意，就隐藏在他们看似冷漠的外表之下，如暗流涌动，从未停歇。
“玄澄，这是宿命，我一生下来便应该承担的责任。”
小神姬望了望天，那道裂缝似乎越来越大了，澄澈的天被彻底的黑完全覆盖。
眼前两个男人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白衣玄澄往前走了两步，神情如以往一般乖驯，他只是驯服温和地笑着：“殿下，信我。”
白子菟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同样温和回以微笑：“魔尊殿下，你应该知道的，无解的。”
她顿了顿，摸了摸那颗灼热的仿佛要冲破胸膛的心脏，她明白时间好像不多了，但她没有着急做下一步动作。
“我身体里有一滴心头血，它能让三千位面重洗，恢复以往生机，所以从我诞生那日开始，我便做好了准备。总有一天，我会因为三千位面神陨……”
小神姬笑着，周围是越发浓郁的黑，而她单薄的身影就站在浩劫对立面，像是要被无尽的灰烬吞没，她长睫颤动，朝着黑衣玄澄手上的桂花糕望去，“我只是觉得有些惋惜，没能尝一尝这桂花糕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