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日上中天,炽热的光芒挥洒。
洛城战场,攻守双方尽疲,贼军攻城部队换了一波又一波,而城中汉军也轮流交替坚守城池。
臧霸一众督战军队,更是汗流浃背,忍受着烈阳毒辣。
不少人甚至中暑晕倒,然贼将仍然不为所动,带着督战队巡视着战场中的一切,弹压着攻城的队伍。
烈日如火,尸体遍地,高温的暴晒下散发着刺鼻血腥,令人作呕。
苍蝇鼠蚁闻着味儿,在周围打转,却又不敢靠前。
“大帅,午时日烈,汉军据城墙之利以逸待劳,强攻下去徒增伤亡。”
眼看攻城无力,郭图适时进言。
贼军攻城部队已经轮换交替多次,多已经力竭,有的甚至还没行至城下便已然晕倒在地,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鸣金造饭,未时攻城!”
“铛铛!”鸣金声响,攻城士兵早已不堪忍受,拖着疲惫的身子,退了下来。
战事稍息,城外尸体横陈,残肢断臂,血腥之气让人作呕。
“呼啦啦!”
与此同时,一支与众不同队伍缓缓进入战场,乱糟糟的大多为老人和孩子。
长鞭挥打,一名衙役官差冷喝:“老东西,快点。”
“呜哇哇...”
“娘我怕...想回家....”散着辫子面带菜色小女娃被吓的哇哇大哭,一双小手使劲拽着母亲衣襟,以寻求安慰。
“啪哇哇!”女娃大哭。
衙役神色不耐,以长鞭催促众人前行。“都给我快点,磨磨蹭蹭,想死不成!”
“不...求求你...不要打...”
“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妇女护犊心切,她见官差凶恶,急忙将女孩抱在怀中。
“啪啪!”黑色的鞭子打在她身上,单薄的衣襟,?湿了道道血痕。
但她仍然以身相护,不顾伤痛,将自己的娃牢牢护在胸前。
“坏人,不许打我娘亲,”
陡然间小女孩挣脱妇女的怀抱,她抹了把眼泪,不知哪来的勇力。
气呼呼的,张开小虎牙一口咬,狠狠在贼兵大腿上。
“嘶,找死,”差役疼痛的之感剧烈,嘶吼一声,瞬间目露凶色。
大手暴起,一把抓住小东西的辫子,将其整个身体提了起来。
低头看了眼腿上的伤口,他目露凶光,怒骂道:“好狠的小畜生!”
“还不松口!”
“砰!”他含怒,一脚将女娃踹飞,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些衙役、差兵、甚至还有新投的无良青皮,本就是嚣张跋扈,靠吃人血馒头为生,如今得了更大的权利,便本性暴露,残虐无比。
“不...不要...”
“囡囡....”
妇女一个不注意,孩子便飞了出去,她心中不由一慌,眨眼间惨剧便发生了。
“啪!贱婢,给老子滚回去!”差役被咬了一口肉痛,心有怒气未消,踹飞了小东西犹不解恨,他便将气撒在了大人身上。
“囡囡...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娘在这呢....快说话呀....”
妇女不顾抽打,忍着身上剧痛痛,冲出去将小人儿抱在怀中,哭的撕心裂肺。
“娘...疼...”女娃蜷缩在娘亲的怀抱中,口齿不清,两个可爱的小辫子散落染血。
成年人的脚力有多大,含恨一踹,岂是小孩童能承受的。
妇人看着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儿,心中一阵绞痛,充满了痛苦绝望:“是娘的错...”
“是娘不好...娘就不该带你来这...世上受苦...”
心中最后的希望逝去,女人心如死灰。
蓦然间,妇人放下怀中了无生息的女娃,她无视鞭打,强撑着身躯站了起来。
眼神空洞披头散发,张牙舞爪间,似疯婆女鬼向差役冲了过去:“啊,你们这些可恨的官狗带走俺丈夫!”
“今日,又打死了俺的娃,跟你们拼了...”
“还俺的娃....”
“噗嗤!”长刀染血,将其捅了个透心凉!
女子只感胸口一凉,气力泄尽,散发下双目空洞。
她紧紧握着胸前利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道:“你们...这些狗官...作恶多端...”
“九泉下...做鬼...俺也不会放过你...”
“呸,一群贱民!”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不屑道:“活着被吾宰杀,死了又能怎滴!”
“就算哪日做鬼,老子也能再杀你娘俩一次....”
差役将疯女人解决掉之后,提着血淋淋的锋刀目视一众老幼:“都给老子走快点!”
“否则这就是下场!”
鲜血震慑下,人群中虽然气愤难耐,但是出头的都被宰杀,他们能如何。
这些衙门差役,本就高高在上,威风凛凛。
哪怕贼军围了洛阳,但衙门依然是那个衙门,差兵依然是哪个差兵。
只是摇身一变,换了主子,给不同的人干活罢了,甚至贼军给的权更多,给的势更大。
是的,与传统杀官造反的黄巾不同,李信做为新式反贼,率军兵围洛阳后,并未破坏各郡县衙门的运行基础。
除了一些不识时务者,那些官差老爷,李信并未拿他们如何。
反而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该收税收税,该征调征调,该抓徭役抓徭役,与大汉时期别无二致。
甚至给予的权力更多,盘剥力度更大,因为没了上官制衡掣肘,加之各部统领有意纵容,这些官吏没了顾忌,更是玩命压榨,往死里剥削,以往不敢用的手段,现在是花样频出,更无下限…
且因为这些衙役老爷在地方上盘剥日久,颇有威慑,此刻镇压普通百姓,比那些正儿八经的反贼义军还要狠辣,威慑力也更强...
如果说黄巾是传统的,有着教条的理想主义的反抗义军,是为解救劳苦大众而造反,是大乘反。
那李信就是形式上的贼军,李信造的是形势的反,是小乘反。
总结下来就是,谁压迫他,他就干谁,谁欺负他,他就弄死谁,谁想要他的命,他就诛谁全族。
他现在没有能力去解救劳苦大众,也没有能力普度众生,他能做的,只是先积攒力量,保全自己,先生存下来,活的像个人。
而不是像底层百姓那样浑浑噩噩,活的血泪横流,身不由己,被榨干最后的尸油骨髓…
“来者止步!”随着百姓靠近 洛城有汉军发现情况。
众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士卒,还未来得及休息,也被眼前景象弄的措手不及。
“止步,来者止步。”
城墙上,汉将大声怒喝:“近城者,杀无赦!”
“所有人,立即止步!”
骄阳烈烈,一众老弱望着高大的城墙,心中恐惧。
然衙役们手中马鞭却毫不留情,稍有迟疑便是一顿毒打,逼迫他们往洛城靠近。
一名衙役头领吩咐将一众百姓驱入城下,然后他上前大喝道:“城上的官军都给我听着!”
“大军已鸣金收兵,若尔自命正统便放妇孺儿童入城!”
“这!”众汉军将领迟疑。
“赵将军,怎么办?”
“贼军可恨,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赵融怒骂之后,他眼神坚定道:“不能放他们入城!”
想了想又心中又觉不妥,便急忙将此事汇报大将军,由其定夺。
衙役们眼见城上汉军无动于衷,又对着城下百姓道:“活命之机就在城中!”
“尔等若是能够进城,便是生路,若不然尽屠!”
“呼啦啦!”百姓闻言,齐刷刷跑向洛城,他们中有年老体衰者步履蹒跚,即使跌倒,手脚并用也要爬进城中。
如对方所说,城内便是生路便是天堂,无论如何只要大汉朝还未灭亡官军始终代表着大义与正统。
他们哭天抢地,哀嚎道:“开门,快开城门,”
“求求你们!”
“让我们进去吧...”
城下百姓翻过尸体,跨过河道,面对高大的城墙他们只能苦苦哀求。
更有甚者直接跪在地上,向城上官兵叩首,希望求得一条生路。
“大将军!若不然放他们入城吧,城中有三万精锐,十万青壮新军,即使增加数千老弱妇孺也构不成何威胁,”
城楼上,闻讯匆匆赶来的大将军何进等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何进看着城下一众苦苦哀求的百姓,眼神闪烁,沉默良久道:“城池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原地若有所思的赵融等将。
放这群百姓进城是万万不可能的,虽然此时人数不多,若开先例放其入城,贼军再次驱十万、百万、贱民前来,到时如何?
敌人以数千百姓作为试探,险恶用心路人皆知。
此时牺牲数千人,是为了保护洛阳周边更多人,但是这命令不能由他何进来下,重担自然落在了一群守城将领身上。
城墙上,一众将领闪烁不定,最后还是赵融出声道:“城池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敢有靠近者,杀无赦!”
他心中苦闷,恨不得扇自己大嘴巴子,若不是自己主动禀报此事,这黑锅便不是由他来背了?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咬牙下令:“放箭,”
“愣着干什么!”
“快放箭!”
汉军各部将领纷纷下令,既然有人跳出来背黑锅,他们便毫无顾虑。
“嗖嗖!”洛阳精锐令行禁止,在将领们严厉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弓。
“啊,怎么会?”
“嘶,腿......”
“俺要回家...不进城了...”
城下百姓怎么也没想到,被视作为救世主的朝廷正统,皇权天兵,会突然翻脸。
一时间城下哀嚎遍地,死伤惨重,有人哀嚎中箭,行动不便的老叟只能原地等死,一些妇孺则心生恐惧,不再奢望入城往回跑路。
“噗嗤!”身后衙差亦毫不手软,将后退者斩尽...
望楼上,李信按剑而立面无表情,只有眸底处闪烁着丝丝冰冷。
这就是乱世,人命如草,不想死,就只能让别人替自己去死。
没了法律规则的约束,那些平日里吃人血馒头的衙差,更加的肆无忌惮。
有道是,强者向更强者挥刀,弱者向更弱者欺辱。
这些衙差,便是如此,他们利用手中权利,欺负起忠厚老实的普通百姓,娴熟无比,此时耀武扬威皮鞭下,连贫弱也不放过。
城墙下,每时每刻都有人负伤倒地,大帅不为所动。
典韦身如铁塔冷眼如锋,这头人间凶兽,自从兄弟石头战死后便沉默寡言。
老狐狸贾诩眯眸假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机灵逢纪则低眉垂首缩在大帅阴影处,郭图等人则目露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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