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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书屋 >  一念沉沦 >   第39章 失火

冬生只木愣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的身子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退。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身材纤瘦,哪怕盖着一层衣物,都很容易看到她弱小的骨架,脸上乌漆麻黑的,一动不动。

林冬生双目鼓的很大,像是眼珠子都要夺眶而出,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平日里大大咧咧,叽叽喳喳吵不停的林黛芝此刻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一言不发。

终是没了力气,身子倒了下去,膝盖顺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上那层崭新的衣物,她知道,那件衣服是董傅的,她经常看到他穿。她轻轻揭起那层盖在上面的衣服,目光寻着缝隙探进去。

那块破布缝制的衣服也只有林黛芝喜欢穿,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新衣服,只是她把买新衣服的银两都攒下来给自己和哥哥交了学费。但那本就已经破烂的衣服却被烧的更加不堪入目,而更令人心疼的是那衣服经烈火烧过之后已经黏在了肉上,全身血肉模糊,就连她的脖颈处,也是透亮的水泡,仿佛随时都会破烂开来,变成浑身一般模样,残忍又恶心。

“娘……”

她将衣服盖好,紧咬着牙齿。

随后赶来的林子轩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娘,娘您怎么了?您快起来啊娘!”

此时的林冬生心如刀绞,却哽咽在喉,难受的哭不出来。

她颤抖的手对着伤口碰也不敢碰,一想到娘被烧成这样,得有多痛。伤在娘身痛在儿心,她的心也似火燎一般疼痛。

“咳……”

昏迷中的林黛芝呛咳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子轩冬生都急的直喊娘。

“冬……”

呼吸微薄的林黛芝嘴巴微微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

“娘……”

林冬生一把拉住林黛芝的手。

林子轩也凑近了几分哭道:“娘……您要说什么?”

“……冬……冬……生,对……对不起……呃……”

林黛芝吃力的一字一句的说着。

只是喉咙吸入太多熏烟气体,每说一个字都如火焰在喉咙生烤。但她坚持要将那些留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命尽,今后或许将再也见不到他们。

“……对不起……娘……骗…了…你……”

林冬生抽噎道:“娘……您别说了……我们去看大夫,去看大夫……”

她望遍周围人群:“你们谁是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娘,救救我娘……求求你们……”

林黛芝用最后的力气握紧林冬生的手,摇了摇头。

“冬生……听娘说……娘……没…救了……”

她颤抖的手从怀中艰难的拿出一块吉祥青岁佩。

“这玉佩……是我当初在你的脖子上发现的,我……咳咳……我当时觉得这块东西宝贝,还能换几个钱,就留下了,后来一想,它可能是你找到亲生父母的重要线索。”

林黛玉说着说着眼眶湿润。

“……呃……从你那次亲口叫我 娘……我……便再也舍不得了……我多希望……你一直都是……我的女儿……”

林冬生听的糊涂,她看着那块显眼的玉佩,反复质疑林黛芝说的话。

“我就是您女儿啊娘,您不要再说话了,我们去找大夫,找大夫…呜…”

林冬生泣不成声。

“娘对不起你……以前那么对你……别生娘的气……娘后悔了……后悔了……娘多想能继续做你的娘……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好好弥补对你的亏……亏欠……可是娘没……没机会了……”

林黛芝流下悔恨的泪水,神情复杂。

“娘您别说了……”

林黛芝不顾冬生劝导,依然挣扎着吐着一个个字来。

“娘的这条命……本来……本来就是捡回来的……老天让我多活了几天……足够……了……”

“不!娘,你会长命百岁,长命百岁,您还要看着我们长大,服侍您,孝敬您。”

林冬生哭着,林黛芝艰难的笑了笑。

“子轩……”

跪在身旁的林子轩已泣不成声,垂着头,只静静听着,听到林黛芝的呼唤,他才抬头:“娘……”

“娘不能再……再陪你了……以后的日子你要……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娘,我还要照顾您跟冬生,您不会有事的娘。”林子轩压低了声音,拉着林黛芝的手颤抖着。

林黛芝忍着疼痛轻哼了一声,目光扫过身旁瘫坐在地上的董傅,微微一笑。

董傅掩面擦掉眼泪,苦笑了下。

“董……董傅……”

林冬生稍退了下,董傅上前抱住她,握住她的手,连声回应:“哎哎,我在。”

“能认识你我很开心……别人都说……都说我是克夫命……呃……克死了两个…丈夫,……好在,这次,……克……克死的是我自己,呵呵呵……呃……”

“不是的,不是的,如果你真的克夫,那就克我好了,你会好的,会好的。”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沙哑,颤巍巍的手擦掉林黛芝眼角的泪水。

林黛芝继续说道:“虽不能……跟你在……一起……可……可是能死……死在你怀里,我知足了……你要好……好……的。”

林黛芝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摸到董傅的脸,伸在空中的手终是落了下来。

董傅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低着头,哭的像个孩子。

浓烟遮住了天空,压抑、沉闷像是要将这里的哀嚎、痛苦、绝望尽数埋在里面。

三天后。

将林黛芝安葬好后,林子轩与林冬生双双跪在坟前,一瞬间,像是长大了许多。

林黛芝自从上次冰窟回来后便落了后遗症,腿脚不大好,还一直去上河打鱼填补家中开销。

听胖墩说,家中柴房起火,娘是因为救火才会受伤,若是自己不乱跑,家中就不会出事,娘也不会……

董傅理解他们心中痛楚,可事已至此,活着就要做活着的事,俩孩子还小,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沮丧下去。

“人各有命,你们娘只是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董伯伯,娘说过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是真的吗?”

林冬生看着墓碑缓缓开口。

董傅眉目一沉,明明知道这只是哄小孩子的胡话,他蹲下来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笑了笑说:“是啊,我们小冬生真聪明,晚上啊要是看到哪颗星星最亮,那就是我们小冬生的娘了,她舍不得离开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她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所以啊,我们冬生要乖啊。”

林冬生听到这番话擦掉脸上眼泪。

笑着说:“冬生乖,冬生听话,冬生这就回去等娘出来。”

林冬生扯了扯林子轩:“哥,我们快回去,不然娘出来看不到又要伤心了。”

说罢就朝着家的方向跑回去。

林子轩则慢悠悠起来看了看董傅,比冬生年长五岁的他自然知道董傅刚才一番话只是为了安慰冬生,哪有什么人死后变星星,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冬生能因此减少一些痛苦,那也是好的。

“董伯伯,谢谢您。”

董傅摸了摸林子轩的头:“好孩子,以后和妹妹搬到我家来吧,董伯伯照顾你们。”

哪怕是路边的孤儿他也会尽力帮助,何况他们是林黛芝的孩子,虽相识不长,却与林黛芝情深意切,既然她已逝去,他照顾好她的孩子也可以让她安息了。

林子轩却婉拒道:“董伯伯,这段时间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子轩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妹妹的。”

见子轩一直推辞,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董傅那也不好强留,叹了口气:“那好吧,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来新品楼找我。”

“嗯……知道了董伯伯。”

董傅手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你家房子我已经差人帮你去修缮了……这些银子你一定收下。”

林子轩连忙婉拒。

“董伯伯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银子您拿回去,这个我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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