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箱子中挑出一件合身的家居衣裳,为文淑换上。
淡蓝色丝绸贴合肌肤,温而不凉,于这酷热时节甚为适宜。
衣冠整齐,仪容端庄,如此在卧室里见人也不至失礼。
“夫人,大夫到了。”
说话的是婉娘……
妇人未料及顾老大夫来得如此之快,稍作思索。
接过宝菊手中的篦梳,亲自为五娘梳妆。
吩咐道:“婉娘,你出去照看,切不可怠慢了大夫。
这天热酷暑,顾老大夫却来得这般迅速,想必是家中人去的急,没有说清楚,是矣才这般快,更没有说清楚女郎情况,顾老大夫片刻未敢耽搁!”
想到那顾老大夫其年事已高,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想了想,让传话道:
“你去给顾大夫把娘子现在的情况说清楚,家中娘子醒来看不出什么异样。
只是家中女郎昏睡许久,实在令人担忧,还请顾大夫仔细再查看一番……”
“是,夫人…”
婉娘抬头,见夫人抬手拿着篦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女郎漆黑浓密的长发,许久未曾见夫人这般高兴了!
待文淑收拾妥当,这才请了家主和顾老大夫进来。
人尚未到,文付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哈哈哈,我便说,我儿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
“大人所言极是,家中女郎确有福泽庇佑,寻常人恐难有此等运气。”
顾老大夫显然亦认同文家家主的话,须知当今世道,民不聊生,温饱尚难,稍有伤风感冒,便可能夺命,更遑论伤及脑部,昏迷多日。
若换作别家,坟头怕是早已青草萋萋。
“老爷……”
听见动静,作为家主夫人,王青吾早早迎上前去。
屋内有外客来访,屋内座椅茶几等早已备妥。
“夫人,这几日辛苦你了。”
夫妻相伴多年,无需多言!
待二人入座后,王青吾趁隙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文淑,见她并未吵闹。
宛如初见她一般,新奇的打量着新入屋的二人。
“老爷,五娘已醒,只是安静了不少……”
——好一个安静了不少——
听了这话的文淑,没有别了言语,只是看了一眼这位阿母,心里暗道“难怪能当主母, 这语言的嘛魅力,可不是她这个i人学得来的!”
“醒了便好,人没有大碍,便好。”
如此巨大的变化,他自然能够察觉,若是往昔,五娘定然不会如此安安静静地斜靠在床榻之上,说不定又会如七娘一般,上前便是一通吵闹告状。
大娘子如何管教她,大娘子何等凶悍,其他姊妹如何不好之类的,叫嚷着让阿爹撑腰!
虽说子女亲近乃好事,然如此大的女儿,再似老七那般亲近,便不妥当了。
“顾大夫,小女之前的伤情,您是亲眼所见的,如今虽已醒来,为求稳妥,还望您能再帮忙查看一番。”
文王氏的声音再度响起,文付随着文王氏的声音,看向了顾大夫,应道“那就有劳顾大夫了……”
说完还郑重的双手抱拳,向顾老大夫拜了下以示郑重!
“哪里当得,大人是折煞老朽了,况且这治病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职责所在,大人严重了”
顾老大夫声名远扬,却并非为官之人,更不会因声名在外而受大人一拜之辱。
“那就烦请大夫了。”
开口之人乃是王青吾,言罢便引着顾老大夫朝床榻走去。
顾大夫年事已高,然腿脚之利落丝毫不逊于王家主母,其身后的徒儿亦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芃芃,这位是专门给看治的大夫,你别担心,就是给你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隐患,阿母在一旁陪着你”
文淑知道阿母不放心她的伤情,也没有拒绝。
点了点头……
王青吾到底还是不放心,在一旁坐着。
“顾大夫,就有劳了”
顾老大夫就王文氏安抚的功夫,脉枕早就准备好了。
也没有多说,伸出右手做号脉的手势,王文氏会意。
亲自抬起文淑的胳膊,将手稳稳放在脉枕上,果然如她先前想的那般没有抗拒。
不过也不能大意。
……
不知过了多久,顾老大夫收了脉枕,取了扎在文淑头上的银针,长长松了一口气。
觉得现在的是最好的状态,也没有必要避着病患,直接给出结论,宽慰站在一旁的两人:
“大人、夫人,您们放心,女郎已经无碍了,除了要精心这脑后的伤口,待我回去后给女郎配上几副调养的药剂,喝上几副就无碍了”
顾老大夫说完,又想到这个女郎之前因为心智缘故,总是受伤,更是他的老顾客。
“大人、夫人,女郎现在好了也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老朽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奇迹……”
这也是为何,他在女郎醒了后再施针检查,确定里面的淤血已经疏通了,观其面相就连心智都有所长进。
这话他当然不可能直白的说出来,只得在心里啧啧称奇。
说完,喊上自己的弟子拿去药箱,就准备离开。
“府上派人跟我去抓药”
“顾大夫,此番真是劳烦您了,我家五娘得以转危为安,全仰仗您的妙手回春。”
言罢,他示意婉娘取来诊金和谢礼,随他一同跟了上去。
夫妻二人将人送出院子后,方才折返屋内。
文付得到大夫的肯定答复,旋即转身,快步来到文淑床前。
见文淑一脸茫然,他开口试探道:“芃芃,我是爹爹,你可还认得?”
稍作思考,想到此前五娘那般胡闹,与几岁的妹妹打闹,他也未曾责备,只是尽力安抚,期望能唤起文淑那丁点儿父女之情的记忆。
“你可记得,先前你与小老七打架,致使小老七胳膊擦伤,脸上也险些毁容。
若非爹爹阻拦,你祖母定然罚你去跪祠堂,届时苦头恐怕难以避免……”
“你可还记得?”
文付弯腰,还像是诱哄小孩童一般问话。
毕竟,多年的习性,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打人,打小老七……”
文淑紧咬嘴唇,心中暗自懊恼,这具身躯怎如此鲁莽!
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确有这样一段模糊的记忆。这几日虽昏睡不醒,但睡梦中,她如旁观者般,将这具身体过往的经历匆匆浏览了一遍。
看着令人心酸、无奈,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原来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啊,打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就显得与众不同。
起初的时候,由于年龄还小,除了比一般孩子更为安静一些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然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她逐渐长大成人之后,周围的人们终于开始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这丫头是个虎的,心智还有些不全。
脾气嘛,也不咋好,不过其他方面倒是没落下,长个、识字啥的都没问题,就是这心智啊,一直不见长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