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面上看那五彩斑斓的地衣,远远不是上帝的调色盘被打翻了那么简单
这些来自远古的真菌和藻类,以一种大自然特有的紧密共生关系相互交织在一起,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半尺厚,有着规律而复杂空间结构的软层。
这种仿佛是用霓虹灯带编织起来的地衣,除了华丽的色彩之外,还有着极强的韧性和保水性。这不禁让人对遥远的6亿年前,生命突然大爆发的寒武纪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张绫和她的同事们手里拿着仪器,在这生机盎然的奇异大地上一寸一寸地扫描着。
在他们身后踩出的脚印很快就会自行恢复,远处的实验舱和通讯舱四角已经爬上了彩色,而体积更小的四轴飞行器,更是几乎已经融入到了地衣之中。
“嘟!嘟!嘟!”清脆的设备提示音在这寂静的山谷显得尤为刺耳。
“下边有空腔,看上去不是自然形成的!”
助手惊喜地呼喊着,众人都立刻围了上去。
张绫将一组超声探针,围着预定区域插入了地面。很快,一幅地下的高清三维投影图开始从上到下地徐徐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隐藏在毫不起眼的入口之下,是一个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地下王国。
垂直向下的甬道没有直通到主巢里,而是在半路上绕了两个360度的环形圈。这种既能防水,又能阻止气味泄露的结构,在普通蚁穴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而随着甬道的深入,更加惊艳的一幕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位于甬道正下方的圆柱形空腔结构既像是闹市区,又像是中央枢纽,数以万计的蚂蚁在这里交换着物资。围绕着圆柱形空腔结构的,是若干个呈放射状分布的椭球形独立空腔。
整个地下巢穴从整体看上去就像一支多叶螺旋桨,散发着工业时代造物那种特有的极致规整的魅力。
每一个独立空腔之内,似乎都在进行着不同的工作。而这一切,全都在位于巢穴最深处的蚁后统辖下,有序地运转着。
“你们看这个!”助手惊叹着放大了其中的一个独立腔室。
“它们这是在饲养地衣吗?”
“切叶蚁本来就有饲养真菌的习性,我觉得这个倒不是太奇怪。”
“但是切叶蚁只会饲养特定类型的真菌啊,他们没有过和其他类型真菌共生的记录。而且这种来自远古的地衣植物,无论是在习性上,还是在分子生物学层面,和现代真菌都有很大的差异!”
同事们在热烈地讨论之时,张绫仔细地凝视着空腔里,蚂蚁们簇拥下如方便面一般弯弯曲曲的丝状结构,疑惑地说道:
“不对!它们在这个腔室里饲养的不是地衣,而是纯粹的真菌。我没有看到像结核一样包裹在菌丝里的团状藻类。”
助手赶紧放大了另一个腔室的图像,惊呼道:
“这里,在这里!它们竟然把藻类分开饲养在另一个腔室。”
“还有这里,你们看!它们就是在这里把地衣分开的!我们在培养皿里都很难让分离的菌丝和藻类独立存活,它们居然能够做到!”
随着越来越多的腔室被放大,这个地下王国的复杂和精密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这群人类科学家的想象。
张绫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脚下那个不起眼的出口,用带着几分惶恐的语气感叹道:
“它们表现出来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切叶蚁和真菌的共生关系,而是标准的生产、加工和消费的关系。我在电脑上做过普通切叶蚁在这种环境下的生态模拟,整个蚁群甚至都活不过一个周。”
助手也满眼惊愕地说道:
“这已经不是达尔文物竞天择的演化理论能解释的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人择进化。”
“而...而且,这个人并不是...人类。”另一名助手说完之后,几乎瘫坐在了地上。
张绫俯下身去,轻轻拨开了遮挡着蚁巢出口的地衣,用镊子夹住了一只切叶蚁。
“远古地衣这张标准试纸已经给出答案了,谜底就藏在它们体内的dNA里。”
说完之后,她一边拿出玻璃容器,一边下令道:
“多采集一些样本回去,另外在附近找一找。最好能够从其他蚁穴采集到一些样本,这样可以增加我们分析结论的可信度。”
就在众人刚刚分散,如滚雷般的轰响突然席卷整个山谷,一架战机从低空掠过。银色的机身在阳光下闪耀,整个山谷都在远去的呼啸声中瑟瑟发抖。
“你们赶紧回来,我们可能被发现了!”无线电里传来了退伍老兵急促的呼叫声。
“我们不是有伪装网吗?他们怎么会看到我们?”张绫一边带领众人往回跑去,一边不解地问道。
“他们的高度太低了,伪装网起不到作用,赶紧离开空旷的地方,沿着山谷边上回来集合。”老兵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这时,已经远去的战机在天边做了个殷麦曼回转,以更低的高度再次呼啸而来。这次,张绫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战机驾驶员转头看他们的动作,引擎强大的尾流更是将山谷中的地衣都卷起了层层涟漪。
张绫一行人按照老兵的指示,气喘吁吁地跑回了营地。
“他怎么没有攻击我们?”助手惊慌地问道。
老兵一边检查着仅有的一把信号枪,一边说道:
“不是他们不攻击,是山谷太窄,他们没有攻击角度。对于我们这种软目标,他们没有浪费弹药的唯一理由是,这附近有他们的陆战队和直升机!”
说完,他指示另一名老兵去把四轴飞行器隐蔽起来。
几人瞬间慌了神,只有张绫依然保持着镇定:
“先不要管这么多,就算他们要来,也还需要时间,我们抓紧去做样本生化分析。”
在张绫的带领下,众人冷静了不少,开始投入到工作中。
但好景不长,伴随着旋翼拍打空气的脉冲声,一架直升机忽然从后方山谷的拐弯处杀将出来。张绫他们刚刚跑出实验舱,一梭子弹就卷着飞溅的尘埃和地衣残渣扫射了过来。好在他们的目标是没有人的通讯舱,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那直升机掠过之后并没有飞远,就开始在远处缓缓掉头。指挥众人分散在几块石头后方的老兵手里攥着信号枪,满眼怒火地看着那架正在缓缓靠近的直升机,咒骂道:
“特么的,一架破烂运输直升机,挂挺机枪就敢.......”
话音未落,又是一梭子弹打在他们藏身的石头附近。几名科研人员,看到这样的阵仗,被吓得哇哇大叫。
这次,直升机并没直接掠过头顶,而是悬停在了他们的前方。机舱里几个皮肤黝黑的士兵正端着枪,双眼放光地盯着他们几个身着白衣的女性科研人员。
就在这时,信号弹赤红的光芒从斜刺里杀出,直奔那悬停的直升机而去。但信号枪终究不是武器,缓慢的弹速和毫无精准度的弹道被直升机有惊无险地躲了开去。
那名英勇无畏的老兵随着机枪哒哒的节奏,升腾起一片又一片的血雾。然后身体在血雾中隐去,倒在了本就透着猩红的地衣之中。
枪声停下来之后,直升机围绕着营地盘旋了一圈,确认没有威胁之后。飞机上扔下了一根绳子,那些双眼绯红的士兵如饥饿的野兽一般,就要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