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吗?”
颜风不知道从哪里探出头来,随意的掸了掸独孤君翊白衫上沾染的尘土。
“为何要追?”
独孤君翊不答反问,此时他看着远处荷花池另一端的方向,那里,此时立着一名女子。那人此时也看着他,洁白的纱裙被烟尘沾染,原本白净的小脸上,也有些脏污。
“她确实和一般女子不同,但是不是,太不同了…”
颜风顺着独孤君翊的目光看过去,自济州古墓救人开始,颜风就知道这小女子不简单,加之这段时间他们陆续又获得了许多新的情报,或许,这小女子,要对她重新定义一下。
“上次荼蘼花开时,我就知道了……”
独孤君翊呢喃了一句,还是飞身而去,一把揽住那小女子的纤腰,直奔宫外的方向。
……
“独孤君翊,你受伤了?”
凌月绡被那人抱着,环抱住那人的脖颈,温热的感觉流经指尖,抬手一看,竟是血。
“……”
独孤君翊没有回答,速度不减,带着凌月绡在京都上空不断飞跃,凌月绡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静静的趴在独孤君翊的怀中,半晌,独孤君翊终于停下了步子。
凌月绡环顾四周,这里似乎位于城南,并非翊王府,这里没有华贵的装饰,更没有满院子的奴仆侍婢,但亭台楼阁,精巧非常。
独孤君翊抱着凌月绡走进一间屋子,屋中古色古香,精巧的楠木屏风,雕花桌案,壁上,挂着几幅丹青图。
独孤君翊将凌月绡放在地上,自顾自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没有解释这里究竟是哪儿?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询问凌月绡是否有受伤…
凌月绡也没有开口,径自打量着四周的丹青图,自左向右,共七张画像,凌月绡缓缓挪动着步子,第一张到第四张,画中皆是同一名女子。
第一幅图,女子一袭大红色的异域长裙,胯下骏马高高昂起头,鬃毛被风吹起,女子脸上粉黛未施,一手勒着马缰,正在回首眺望远方。她的美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如荼火般的长裙,远远看去像是天边的晚霞。女子似对身后有所不舍,但眼前的路,却也无比宽广!
第二,三两幅图,女子穿着淡蓝色的纱裙,面上擦了淡淡的胭脂,头上戴着珠冠,琉璃发饰垂在额间,皮肤白若脂玉,一双妙目就如小鹿般大而温柔,轻柔目光从密密的眼睫后面探出来,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怜惜。
其中一幅画吸引了凌月绡的目光,女子一手扯着风筝线,在草地中跑着,她赤着脚,额前的琉璃发饰被甩在散开的长发之间,但她浑然不觉,眉目间满是温柔与快乐。
行至第四幅画,那原本红润的面庞被憔悴取代,女子面容惨白的跌坐在地,一支飞羽贯穿了她的胸膛,同样一袭蓝色纱裙,但已被赤红沾染!鲜红的血,与惨白的容形成鲜明对比,女子美目半合,没有了生气。
“这是蓝湘公主吗?”
“是。”
独孤君翊没有抬头,手中毛笔飞快,一张张信笺写完,被放在桌案上。
“蓝湘公主,很美……”
独孤君翊的画工很好,四幅丹青图画的惟妙惟肖,仿佛看见这四幅图,便看清了蓝湘公主的一生……
“但是他这一生过的,很辛苦。”
独孤君翊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回忆起了些不好的记忆。
“但是她有你……”
凌月绡想要安慰独孤君翊几句,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
而第五幅图,是一个凌月绡从未见过的女子,女子一袭红裳,似是嫁衣,外裳上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尽显奢华,面上画着精致的容颜,繁复的发髻。女子生的极美,便是与草原精灵落珺莺相比,都不遑多让,而就是这般精致的女子,面颊上却落了一滴泪……
“原来,是爱而不得……”
凌月绡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转过头看向独孤君翊,此时他已经写完了那些信笺,此时正一张张装进信封中。
“你先问还是我先问,或是不问?”
凌月绡开口,带了冷意。
“你先。”
独孤君翊收了笔墨,这才想起自己背上受了伤,他随意的脱下外衫,干涸的血已经粘在他的背上,衣裳被撤下,伤口再一次被扯开,鲜血也再一次流下。
“臣女还是先行回避吧。”
凌月绡转过身去,没有去看独孤君翊裸露出来的肌肤。
“恩…”
一声极其轻微的痛呼声从身后传来,凌月绡的目光已经不自觉的带了不忍…鬼魂出,凌月绡虽然别过了头,但通过鬼魂的眼睛,她还是清晰的看到了独孤君翊背上的伤!
一道巴掌长的血口子赫然趴在独孤君翊的背上!这一刀划的很深,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又一次,又一次是为了自己!那背后的伤,便是独孤君翊飞快向自己奔来时,被姬梵的风刃所划破的!
“问吧?”
独孤君翊看着别过头去的女子,开口。
他手中动作不停,丢下被鲜血沾染的衣服,上药,包扎,便是背上那种极易被牵扯,又不容易看到的伤口,他上药的速度都非常流畅。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宫里?”
凌月绡思索半晌,低声问道。
“我的人自上次遇到荼蘼花,就在找寻姬梵的下落,但一直没有踪迹,前些日子就姬梵就在京都中出现过,今日宫中的爆炸,很有可能是姬梵的荼蘼花。”
“荼蘼花是什么?”
“算是一种暗器吧,原本我已经查出,荼蘼花来自蜀州,是蜀州一名特殊的匠人,在姬梵的授意下做出的,但具体是怎么制作的,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杀皇帝?”
……
“这是你想问的?”
独孤君翊稍一停顿。
“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吗?我入宫,是为你。”
独孤君翊略一思索,回答的直截了当。
“你想问的,难道不是这个?”
蓝湘公主的死,与皇甫浩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独孤君翊也曾承认,皇甫浩然就是他的仇人,以独孤君翊的高傲,入宫,绝不会是为了救皇帝,更不会为了在皇帝面前表忠心。
那么,独孤君翊就算是知道了姬梵焚宫,又为何要入宫?
“姬梵不会杀皇帝的,是吗?”
凌月绡没有回应,继续问道。
“是,他们之间也有渊源,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
“你问吧…我做不到知无不言。”
凌月绡思索半晌,终究还是加上了后面一句话。
“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独孤君翊换好衣裳,缓缓走到凌月绡身后,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我…今日是终考的第二场,我入宫…”
“我是问,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你看到我入宫了,是吗?”
凌月绡不言。
……
“你知道皇宫中有异类?你见到那怪物并不害怕。”
凌月绡依旧不言。
……
“最后姬梵甩出大量荼蘼花的时候,是你帮了我?”
凌月绡还是没有说话……
“呵,本王真的是不值得信任。”
独孤君翊松开握住凌月绡肩膀的手,冷嘲。
“那怪物叫四脚蛇,是妖,他是皇帝的人,他从何而来,为什么对皇帝言听计从,皇帝身边还有没有别的妖或是异类,我不知道,但你要对付皇帝,需小心。”
“妖?你是怎么知道的?算了…你不会说。”
凌月绡已经将所有独孤君翊能够问的话堵住,他又能问什么呢?
“嗯。”
凌月绡点点头,对上独孤君翊的目光,凌月绡第一次觉得,这权倾朝野的男人,目光中,竟是有些许的失落……
“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什么?”
“罢了,有机会,我会知道的,你回去吧,这里是我的别院,京都中没几个人知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就让无名他们来找我。”
“嗯。”
凌月绡走了,他大概知道独孤君翊想要问什么,还好,他没有问…
‘你,是不是异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