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环境太差,不适合产妇生产。
春生抱起媳妇跑出石屋,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旷地方,林老太上前摸她媳妇肚子一瞧,胎位比先前偏移得还厉害。
人已经没了生产力气,满头大汗,面色发青,瞳孔涣散得只能看见眼白。
身下是大滩鲜血,混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在林间四散开。
春生娘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想把儿子拉远些,男人沾上女人生孩子的血不吉利。
偏儿子跟头倔驴一样,跟扎根在媳妇儿身边一样,屁股半点不带抬的。
山洞里的村民,都逃了出来,来了几个妇人一瞧,个个面露难色,觉得产妇凶多吉少了。
春生吓得不轻,媳妇掌心温度流失快得吓人,紧握住媳妇的手搓揉起来,心脏快得跟要跳出来似的。
“杏儿,杏儿,你挺住!咱们孩子已经出来一半了,你不是给她做了小袄子,还绣了虎头帽,不想看着她穿上吗?”
林老太手心里全是汗,拼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暂时摒弃心底对家人的担忧,在杏儿脑袋上几处大穴扎针。
不知是丈夫的话给了杏儿希望,还是林老太的针起了作用,半昏迷状态的产妇,幽幽转醒,思绪清醒片刻,下身依旧使不出力气。
眼见着下半身血越流越多,不忍心看的妇人们,已经红着眼眶离开。
祥云早进入空间,在药材柜里翻箱倒柜,找了一株吊命用的人参,刚想拿出空间,又觉得太显眼,拔下一小块儿,塞进春生媳妇嘴里。
好在林老太擅长妇人内症,从前跟在师父身后行医问诊时,遇到过一个正胎手法特别厉害的稳婆。
不管什么样的胎位,到了她手上,都能给掰正了。
因为林老太替她治好了困扰多年的隐疾,作为感谢,稳婆传授给她正胎位的手法。
“妇人生产半条腿踏进鬼门关,多少正当青春的小娘子,因为生孩子送了命,希望我的这点本事能在你手上,救下更多的苦命女人。”
脑子里回忆着当年学到的手法,林老太手上动作不停。
杏儿痛苦的喊叫声,听起来十分凄厉,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在一处,没生过的小娘子们吓得脸色一白,生过孩子的妇人感同身受,不停抹着眼泪。
只有男人们感受不到痛苦,甚至个别觉得晦气的,早跑得远远的,生怕看到女人生孩子,会沾染上霉运。
豆大的汗珠从林老太脸颊上滑落,祥云心疼地不停用袖子给奶奶擦拭。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胎儿的头先出来了。
被人参吊着命的杏儿,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一声后,“哇哇……”的婴儿哭啼声响起。
所有人脸上都带上如释重负的神色,欢呼老天保佑。
“恭喜春生,恭喜杏儿了,男娃女娃啊?”
春生娘兴高采烈上前,接过孩子一瞧,脸色的笑立刻顿住。
村人们立刻明白,是个丫头片子。
有人安慰道:“没事,才第一胎,以后再生就是了,春生和杏儿年轻,肯定能让你抱上大孙子。”
听着这话,春生娘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杏儿早累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委屈极了,丢了半条命才生的闺女,刚出生就不被待见,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好在丈夫一直陪在她身边,接过女儿乐得跟傻子一样。
“女儿长得像你,眉毛鼻子都俊,还好不像我,不然惨了……”
“皮肤像你,黑黢黢的,林家阿宝小的时候可白净,跟拔了皮的嫩莲藕一样,不知道我们闺女以后能不能像她一样……”
夫妻俩万分感谢林老太的救命之恩,即便杏儿不懂药理,也知道方才生孩子没劲儿时,塞进嘴里的东西是帮她吊着命的。
以她浅薄的认知,除了贵比黄金的人参,想不到别的了。
接生全程都在地上进行,林老太在潮湿泥泞的地上,跪了大半时辰,膝盖早疼得受不了了。
祥云心疼地扶住奶奶,奈何身子太小,一点力使不上。
林老太担忧孙女手掌心的伤,哪舍得让她扶。
好不容易站起来,眺望四周,突然察觉情况不对劲。
村子里原先应承要照顾好林家妇孺的青年们,零零散散站在山洞四周。
人群中根本看不到大儿媳妇和孙子们的身影。
林老太太阳穴的神经突突跳个不停,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我家大儿媳妇呢?我的孙子们呢?”
村人们听到,猛地一拍脑门,忙拿起身边称手的铁锹、木棍,不知道是真的刚想起来还是装的,集体往林家石屋方向跑。
只留下哭的眼泪都要流干的林老太,再次瘫软在地上。
先不说林老太这边,张氏和曹阿遥寻着天赐声音赶到时,发现他已经面朝泥地,昏过去了。
张氏颤巍巍抱起儿子,手心一阵湿热,摊开来一瞧,全是血。
“天赐!天赐!”
极大的恐惧让她唇舌干涩,舌头仿佛粘连在上颚,说句话都颤抖得不行。
眼神惶恐,眼泪挣扎着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好在天赐听到娘的声音,微微睁开眼,手指指着歹人离开方向,声音微弱。
“二伯母跟人一起,把咱家粮……偷走了!”
张氏声音颤抖不稳:“知道了,娘知道了,先带你去找奶奶包扎伤口……”
“不,先追人,他们把阿宝的金镯子也偷走了。”
天赐头晕目眩,眼前天地旋转,依旧紧紧拽着他娘衣摆。
妹妹的金镯子很重要,不能被贼人偷走了!
曹阿遥:“嫂子,你先带孩子们回去,人我去追。”
话音刚落,少年已经冲着天赐方才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山下,架着牛车的七八个汉子,为了不引人注意,特地选了条没什么人走的道,一路上,兴高采烈哼着小曲儿,琢磨着去哪潇洒一顿。
一对金镯子,兜兜转转又落到赵若霞手上。
“到了镇上,把它融了,给我打一对圈口大些的。”
身旁的男人咬着银子,瞥了她一眼,将金镯子抢过来,放到钱袋子里。
“庄户人家带什么金首饰,买对镀银的得了,有那钱不如买点好酒好菜,兄弟们这回辛苦了,等到了安全地方,粮食一卖,少不了各位的好处!”
汉子们大声喊着:“大哥威武!大哥厉害!”
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突然窜出来一个少年,手拿木棍挡在众人前面。
天黑四周寂静,树影摇晃,婆娑不已,乍一看以为来了不少人。
定睛一瞧,对方五官方正、四肢细长,一看就不是打架的料。
赵若霞见是曹阿遥,还想用衣摆挡着脸,眼珠子四下滴溜溜乱转,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后,胆子大起来,不再遮掩。
在牛车旁押车的几个汉子连问都没问,直接冲上前,挥舞着木棍、柴刀,招招朝重要部位砸过去。
曹阿遥本就是土生土长乡下人,除了一腔孤勇和责任心,根本不是汉子们的对手。
只拼了几下,就被压着打,只剩招架的力气。
后背和腿弯都被棍子狠狠敲打数下,歹人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狞笑着用劲将柴刀朝着他脑袋砸下去。
被打得站不住脚的少年,眼见着要血流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