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大脸气得通红,手中的棍子直接指向金曼娘脑门:“别他娘的废话,想在我地界上开饭店,先把保护费交了。”
“哪条律法规定,在方圆街开饭馆要交钱,再说,你是衙门的人吗?就算要交保护费也是衙门来收,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了算了?”
林老三在衙门做捕头也有快一年时间了,因为郑氏要开饭馆,特地看了不少文书,查阅不少资料。
郑氏比谁都清楚,在六合镇开饭馆,从来没听说过要交什么保护费!
豹大难得一天里见到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指着脚下的地嗤笑道。
“在这儿,老子的话就是律法,不交钱,看看兄弟们会不会让你们的破店开张!”
闹事者气势熏天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阵营传来一道女声。
“我们上头有人!”
声音大、气势足,就是音调奶声奶气的,不知道能吓唬住谁。
跟着郑氏一起来的,还有厨房里的几个帮厨,闻言反应过来,立刻附和。
“没错!我们上头有人,林延秋知道吧?衙门里的衙役,是我们郑主厨的丈夫!”
“谁还不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人,我外甥他小姨的丈夫的姐姐,还是主簿的媳妇的手帕交呢!”
这时候有个跟在豹大身后的跟班,在他身边小声道:“老大,好像确实有这个事,要不要回去问问左捕头……”
郑氏离得远,听不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左捕头”三个字。
心中便知道,今天的麻烦,十有八九又跟衙门里宋捕头的死对头有关系。
眼前这群人,八成是仗着左捕头的势在作威作福。
先前这条街道上的商户,不知道被豹大他们讹走了多少钱。
豹大手一抬,阻止小弟的话:“一个衙役,也敢说是衙门的人!连正职都没有,每个月那点工钱还没大伙儿赚得多,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他目光落在郑氏身上,面露威胁:“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好五十两银子,三天后我派人来取,不服气,回去找你相公,问问他一个穷差役,多久能赚到五十两银子!”
帮厨们气得要炸了,奈何主家没开口,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从街头走到街尾,每路过一家店,几乎都有掌柜的出门跟豹大打招呼。
有的塞点心,有的塞烧鹅,更有谄媚的直接塞银子……
豹大直接走到先前女掌柜饭馆里,留下小弟在外头等着。
只听到楼上门一关,窸窸窣窣传出“花楼姑娘”、“年轻男人”之类的埋怨话。
没过一炷香功夫,豹大又下来了,点心和烧鸡不见了,衣领也歪了。
店里只有赵括一桌客人,此时茶也喝不下去了,起身直接离开。
祥云一直站在郑氏身后关注动态,总觉得不远处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等第三次跟阿大对上视线时,她直接走了过去。
仔细一瞧,立刻认出对方。
这不是一月前,去萧县路上遇到的卖鲜货商贩,身后跟着的汉子吗?
记忆中,好像叫阿大来着。
“你在监视我?”
阿大属实没料到,监视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也有翻车的时候。
他大意了。
从这女娃方才躲在人群后面,煽动情绪就应该知道,能让主子另眼相看的小孩,外表再人畜无害也跟寻常孩子不一样。
轻敌乃兵家大忌,说出去一世英名都得毁于一旦。
“不是监视,是看戏。”
祥云昂着脖子,跟眼前只能到对方小腿的男人,对视半晌。
嘴一瘪,确定又是个跟他主子一样张嘴没一句真话的人,懒得理睬,直接转身离开。
阿大行踪暴露,也懒着伪装,直接跟在小女娃身后,他很好奇这些人会怎么处理方才那群恶霸。
一群弱不禁风的女人,对上一堆不讲理的地头蛇,谁强谁弱一眼能见高下。
新店里,局促不安的装修工人,站在一旁等着主家发号施令。
他们很多是镇上干了很多年的老工匠,忍不住劝慰道。
“掌柜的,就当花钱消灾好了,有些钱跟屋顶上的梁柱一样,平常瞧着没什么作用,等时间一长,就会发现有总比没有强。”
“是啊,豹大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好多年了,没人治的了,听人说他们也只是帮人做事的,真正做主的另有其人。”
郑氏见他们吞吞吐吐,话没说全的模样,直接替他们说了:“是衙门的左捕头是吗?”
老木匠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就行,都是约定俗成的事,大伙儿都一样。”
“约定俗成的前提,约定得合理,豹大他们的做法本来就不对,我们凭什么要忍着,大伙儿都认可的事情不见得是对的,不过是没人敢站出来反抗罢了。”
金曼娘目光灼灼,眼底一片清明,“我金曼娘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开店,也不是赚钱,是打破规矩!
只要我愿意,别说五十两银子,就是五百、五千两,老娘也拿得出来,可若是我不愿意,就是五文钱,也别想从我手上抢过去!”
很快,林老三收到了郑氏托人传来的口信。
刚好衙门换班,宋引带了媳妇做的糕饼给兄弟们当宵夜,给林老三送去时,恰巧听到传信人说的话。
“姓左的越来越过分了,之前夏秋两税加收百姓费用的事还没过去,现在又闹出保护费的麻烦。”
林老三心里担心媳妇被人欺负,虽不想闹事,这回对左捕头的不满也比之前更加厉害。
“头儿,上回不是说县令老爷在查左捕头,这都过去三个月了,还没进展吗?”
宋引摇摇头:“大人刚到咱们县,每个月来六合镇的次数屈指可数,我都没见过几回,他日理万机,忙不过来很正常,县衙里上一任留下来的案子快堆成山了,像左向这种不涉及命案的,都算小案件,一件件排下来,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林老三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
林老大被抓进牢里挨饿受苦好几日的仇,他还没找到机会回报,又把主意打到他媳妇头上了。
与其庸庸碌碌,处处受人掣肘,不如彻底解决祸害,也好让家人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