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中,女鬼的眼眸紧紧锁住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双目中骤然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枯瘦如柴的双手,小心翼翼却又急切地将心脏捧起,一路踉跄着,快速来到万俟芜身前。
万俟芜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女鬼的头。
全然无视女鬼那因怨念而扭曲恐怖的面容,嘴角反而诡异地上扬,勾勒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万俟芜轻声说道:“多谢,做得很好。”
女鬼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赏赐,亲昵地在万俟芜的手心蹭了蹭。
随后猛地转身,对着公主府的私兵龇牙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獠牙,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一口一个,动作干脆利落,肆意享受着杀戮的快感。
万俟芜凝视着手中的心脏,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心中那空缺已久的地方,似乎终于要被填满。
她轻轻掐诀。
只见那心脏缓缓化作一缕红雾在转瞬之间,如闪电般钻进了万俟芜的胸膛。
刹那间,她身上雪白的衣裳被一层浓郁的血红瞬间浸透。
身后原本纯白圣洁的巨大梨花虚影,也在这诡异的力量下,迅速扭曲变形,变得血红,妖媚而诡异。
万俟芜自苏醒以来,便一直被身体的缺陷所折磨。
若不是有妄生铃,若不是依靠着怨气来充当血液,她莫说在这世间存活,就连能否从沉睡中醒来,都是未知数。
此刻,她轻抚着胸口,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缓缓转身。
看向一旁那高耸入云的白玉高塔,漫不经心地开口:“崇安,心脏已经重返体内,你如今还有什么筹码呢?”
她微微歪头,继续问道:“是国师府么?我曾听闻,国师府中人才济济,有擅长咒术之人,也有精通阵法之士。我特地设下这能进不能出的阵法,本想着给你留一线生机呢!”
自心脏归位后,万俟芜的眉心悄然浮现出一朵鲜红欲滴的梨花花钿,她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妖媚动人,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国师府的人不断赶来,如潮水般涌来。
在人群中,万俟芜看到了阿雪,或许是来得太过匆忙,他们都没有佩戴国师府标志性的面具。
阿雪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万俟芜,便低下头,默默跟在身前之人的身后。
崇安神色平静,不为所动,声音清冷地说道:
“万俟芜,你当本宫是那路边的无名小妖,就这么点本事?若如此,又何以敢做这天下共主?”
二十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岁月反而让她周身的威严更甚。
国师府的众人如迁徙的大雁,整齐地落在长公主身后。
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国师府众人,随我诛灭妖邪!”
此时,骨女身着安右若的皮囊,静静地站在万俟芜身旁,手中握着一根还在滴血的骨笛,那骨笛不知刚刚从何处剥来的。
还新鲜着。
骨女轻轻扬起手中的骨笛,发出一阵轻蔑的嘲笑:“哟,阵仗还挺大的,你们国师府的那些小阴人们都来齐了么?够不够我的骷髅们尝一尝鲜呢?”
说罢,她将骨笛搭在唇边,吹奏出诡异的曲调,声音悠悠扬扬,在空气中回荡。
随着笛声响起,红雾如汹涌的潮水般蔓延开来。
公主府的私兵大多已被屠戮殆尽,此时,他们的尸骨在诡异的力量下扭曲着缓缓起身。
妄生铃不断吸取着灵魂,体积瞬间放大了一倍。
妄生铃上原本五片的梨花花瓣,还剩下四片,此刻又落下了一瓣,轻轻飘落在骨女身上。
国师府的人迅速分成两波,一波朝着天上悬浮的妄生铃冲去,试图摧毁这个诡异的铃铛;
另一波则与骨女正面交锋。
在人群中,万俟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沐音尘。
他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身着安右若皮囊的骨女,眼中满是愤怒与震惊,怒吼道:“妖女,你对郡主做了什么?”
万俟芜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在天空中遭受千刀万剐的魂魄,又淡淡地瞥了一眼沐音尘,随后身形一闪,飘到了妄生铃前。
她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出,那些试图撞铃的人群瞬间倒下一片。
万俟芜望着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崇安,眉间的血红梨花绽放得愈发妖媚。
她双手缓缓合十,一个个神秘的字符从她指尖落下,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国师府众人见状,皆是一惊,纷纷向后退去。
不知是谁惊恐地喊道:“阵法,是阵法,这个妖女竟然会阵法!”
领头的是一位年轻俊俏的男子,他面色镇定,毫不畏惧地看着那些字符缓缓落下。
只见他手中突兀地出现一支毛笔,毛笔在空中挥舞,同样化作一个个字符,向着万俟芜的字符绞杀而去。
万俟芜微微垂眸,暗自思忖,这人衣着不凡,恐怕就是国师府中传言阵法第一的高手了。
就在这时。
那男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手中的毛笔猛地一顿,字符也随之全部停住。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把尖锐的剑从他的腹部穿过,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男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缓缓地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阿雪握着一把剑,面无表情地将剑直直插在自己身后。
他的眼眶瞬间充血,像是被巨大的震惊和痛苦击中,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望着阿雪,嘴唇颤抖着喃喃道:
“阿雪……是不是那个妖女……是她胁迫你做的,对不对?”
阿雪紧咬下唇,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冷漠地转动着手中的剑。
男人吃痛,忍不住闷哼出声,可他却像是忘了疼痛,颤抖着抬手。
轻轻抹掉阿雪脸颊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声音沙哑又温柔:
“阿雪,我……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