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离到了嘴边的话,被谢渊这样打断,便再说不出口。
他没有教导过司马清,又有什么资格怪他荒唐呢?
他不明白陛下究竟是想培养一个怎样的太子,才会纵容司马清这般为所欲为。
所谓的边关锻炼,他问过卫修,不过是给他兵权,让他在南境胡作非为。不经历练要怎么磨平他跋扈的性子。
他不懂司马煜究竟在想什么?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培养储君?
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无数的问题,在谢君离脑海中萦绕。
他看向床上的谢渊,眼神复杂莫名。
谢渊慢吞吞地坐起来,淡淡道:“我没事。”
司马清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君离看着二人亲密相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之意。
或许谢渊根本没想过反抗,他又何必自作多情,惹人不快呢?
谢君离强压下心头烦躁,拂袖而去。
司马清看了看谢君离,目露不解。
他这算是什么态度?生气了?
谢渊却没有注意谢君离的背影,只顾低头揉着额角。
前两日喝的酒,到了今日还是头疼得厉害。
“阿渊,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司马清轻抚谢渊的脸颊。
谢渊偏过脸躲开,淡漠道:“我没事。”
司马清皱了皱眉,放柔声音道:“阿渊,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个问题对于谢渊而言,真的很费心力,还生司马清的气吗?
生气累的也是自己,总归这人根本就不会改。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从未有人教过我要怎么与人相处。从来我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敢违背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司马清见他不语,继续解释。
他的口气有些失望,像是在叹息着什么。
谢渊张了张嘴巴,却没法把话接上去,最终仍旧选择了沉默。
司马清似乎已经放弃了,转头看向窗外。他脸色平静,看起来十分冷淡。但其实谢渊能够感受到,他并没有完全死心,甚至可以说是怀揣希冀。
“你先回宫吧。”谢渊轻声说着,“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可既然你愿意好好与我沟通,那起码是个好的苗头不是吗?”
司马清没有动弹,只盯着他的后脑勺,半晌才低声问:“还是不行吗?无论我怎么卑微的恳求,你还是这般狠心吗?”
“有时候你要明白,即使你贵为储君,也有你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强取豪夺,只有人心不行。”谢渊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因为你愿意试着与我沟通,但我告诉你,你所谓的努力,都是错误的方式,我永远也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包括——”
他顿了顿,才缓慢地吐出,“爱。”
司马清猛地转身瞪视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谁也没再说话。
谢渊的手指紧攥着被子,目光坚定而执拗。
良久之后,司马清率先移开视线,转身走出房门,关上了门扉。
房内陷入寂静之中。
片刻后,屋外传来打斗的声音,亭台石块飞溅发出不小的响动,谢渊知道,那是司马清气不过在发泄,这样无法控制情绪的人,还是远离为好。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司马清变成了这样呢?
记忆中司马清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问题还是出在南境,在南境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短短数年,司马清就会变得如此暴躁易怒,脾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想起那天夜晚,司马清将他按倒在床榻上时的表现,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
那种眼神,就像是饿狼锁住猎物,又像是野兽捕食前的凶残嗜血,令人毛骨悚然。
谢渊不懂,司马清对他是抱有多大的恨意。
……
顾延韬从没想过再踏足太傅府,他已经僭越了不止一次,未有刻意避开方才能置身事外。
可当小厮来报谢渊想见他时,他还是忍不住飞奔而至。
谢渊对他而言是一个梦想,一个只存在于司马清口中,在耳边萦绕的梦想,可当他真的见到谢渊这个人,他才发现司马清的描述那样苍白无力,这样的人远比他口中好上千倍万倍。
他的眉眼英俊挺拔,带着书卷气息,身形修长而匀称,衣着华丽而讲究,谈吐优雅而富有风度,举止更是透露出几分矜持。
顾延韬站在原地怔了怔。
谢渊抬眸,目光直直地投射在顾延韬的脸上,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顾延韬莫名地感到了几分压抑,连呼吸都不由屏住。
谢渊忽然笑了笑,招手让他过去坐下。
“不知谢大人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顾延韬坐在谢渊对面,双腿并拢端正,尽量保持着平和的态度。
谢渊笑眯眯地打量着他,问:“我想知道太子在南境可曾遇到什么事?”
顾延韬闻言,立即警惕地皱起眉头,反问:“谢大人这句话是何意思?”
谢渊摇摇头,轻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顾延韬暗忖着这谢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出什么不妥?后又转念一想,谢渊与司马清青梅竹马,想知道司马清在南境的事也属正常。
顾延韬犹豫着,搪塞道:“太子殿下在南境待得尚算舒服,每日除了练武就是读书,偶尔会跟随军队出征,虽然吃了点苦,但还算安稳。”
谢渊笑笑:“原来太子在南境过得还不错。”
顾延韬点头道:“殿下性格稳重,且聪慧敏锐,自然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谢渊听了这话,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隐约透着些许愤懑与无奈。
顾延韬看得出谢渊心情不佳,他斟酌了片刻,道:“谢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