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恶臭随风而至,众人猛吸几口,辨别方向后疑惑看去,原是被绑的母猪没忍住,屎糊了一屁股。
絮儿无力抬抬手,将背上的小囡递给金细细,目光搜寻张大嘴。
“大嘴叔,快搭把手。”
摩拳擦掌的张大嘴挤开人上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动刀子呢。
躺在地上的母猪似乎在这个恶汉身上感受到某种不安气息,随着张大嘴狞笑靠近,母猪越发蹬腿挣扎,甚至发出恐惧的叫声。
人群里开始传来低笑,张大嘴面子上过不去,开始跟母猪讲条件。
“你叫唤个甚啊?这一路遭老罪了吧?我是来帮你解脱的,这是什么眼神?”
顾云拍着大腿笑个不停,上河庄那些老少汉子们你一嘴、他一句地,无不是劝着张大嘴多少收敛一点。
至于不远处的鸡窝,看着那些已经成型的小鸡崽,可惜归可惜,那总不至于给它们打灵棚送送魂儿吧?
絮儿略一琢磨,让巧织把那些不行的捡走,想办法做熟当菜吃。那路盲的傻大胆犹豫都没有,拉着耿秋蹲地上便开始捡。
陈忘山呲牙皱眉看着,想象不出这玩意可要怎么吃啊?
显而易见自家闺女心里有数,乐颠颠奔着灶房去了。
残存那几个好蛋,在絮儿指挥下,用不冷不烫的水给洗了擦干,稳妥地放进新鸡窝。不过许久没见有人提着母鸡回来,絮儿转圈问人,一个个摇头全都不知。
孟长义在一阵母猪惨叫声中,能听到村子外围不怎么美好的动静。于是对絮儿几人道:
“我去看看,你们把要紧的收拾了就行,剩下的明日再说。”
村中几个妇人这会儿才想起来叮嘱:
“哎呀忘记说了,孵蛋的母鸡本就脾气极差,一下没了好些孩子,恐怕要发疯的呀!”
“长义你快去,别让那帮傻小子硬来,可不能吓到母鸡。”
“不对,还是人小心点,抓人可狠呢。”
“母鸡重要,没了它谁来孵蛋?”
“人还能让只鸡给耍了?他们应该有把握……吧?欸,人呢?”
丁小枣眨巴着一双会说话的眼,对争吵的陈婶和三姨说道:
“有争吵的功夫,人家孟大哥都把鸡抓回来了。”
事实上,母鸡炸起浑身的毛,正站在茅房顶上怒视众人呢。它但凡换个地方,都不至于让人这么无从下手。
孟长义过来一看,顿时乐了。
“我还以为你们几个躲起来把它烤了呢。”
邓宝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撇嘴道:
“谁敢呢?絮儿那关可就真过不去喽。”
孟长义斜看他一眼,问道:
“原来你们心里门清啊?那王志要这要那怎么不知道拦一下?”
邓宝总不能说他想吃鸡蛋吧?莫苍也不能承认他想吃猪蹄啊。反而是钱有不在乎这些口腹之欲,馋了大不了进山一趟,辛苦些总能有点收获。偏偏这位呢,当时一门心思惦记什么衙门当差,因为私心,没能及时劝阻王志。
心虚的这几个都在路上找好了借口,不过孟长义太了解他们,张嘴能看到心眼儿,撅屁股知道放响屁还是蔫屁。男人吧,在絮儿面前要点面子,回过头来自家兄弟少不了教训。
既然不能伤了还有大用的母鸡,孟长义只能坑兄弟们了呀!一群人用上攻城掠地的办法,把茅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抓鸡稍微费了点功夫,这也导致想来解决一二事的人硬生生憋成一条长队。
孟长义抓着母鸡膀根,故意在絮儿眼前晃了晃。
“如何?直接扔窝里?”
那张脸上明晃晃写着“快夸我”,或许是旁边有其他人看着,军头愣是改了半句话。
絮儿连忙接过,紧张道:
“可不能啊!母鸡认窝,得让它适应看看。”
孟长义能理解的有限,因为碎了蛋而对野羊浑身恨意和敌意。但人没害它,至于让絮儿这么小心?
很快他就见识了,什么叫“非人哉,不可理喻”。
絮儿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即便那六颗蛋仔细清洗过,还是引起了母鸡的警惕和反感,一不留神,鸡蛋被它啄了个洞。
“孟大哥,快快快,抓住它!”
不用絮儿催促,孟长义已经下手控制住发疯的母鸡。
絮儿心疼的拿着鸡蛋左看右看,眼见着救不了了,割肉似的让小枣把这个送去灶房。
孟长义拎着鸡费解,不由得问絮儿:
“都是它的蛋,虎毒不食子,它怎么不想活了?”
絮儿叹口气,心想好好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唉……都是意料之中的,当时在地里听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不管猪还是鸡,肯定圆满不了。
可是吧,也没想这么快就应验啊。从县城到关屯,这条路太远,王志他们没经验,带回来的时候还活着就不容易了。”
孟长义把鸡往絮儿那边递了递,问小姑娘:
“这怎么办?炖了?”
絮儿瞪他一眼,抢过母鸡转悠着重新给它找地方,嘴里嘀嘀咕咕道:
“莫不是被小枣给带的?动不动就吃,孵蛋的母鸡哪有什么肉,轻飘飘的,鸡毛比肉沉。”
灶房里,巧织走哪,丁小枣跟到哪,哈喇子都快顺着嘴角淌出来了!巧织无奈,这跟屁虫不听话,撵出去总会自己再进来,让她做个饭都不顺手。
唯一惨烈的,怕是只有公羊那里。丁小强本就把羊抽了一顿,狼狈的野羊依旧面无表情,露出大门牙对人类怪叫。
钱有额上青筋直跳,这畜牲就是个惹祸精,搅屎棍!要不是絮儿没明确说过宰了它,谁能容忍它活到现在啊!
经过这事,钱有觉得它该是小命休矣。
胡伯娘拿起扫帚清扫地面,不时发出感慨。
她与胡光也算是苦命人,生的孩子一个都养不活,后来年岁大了,身子亏空没钱滋补,日子便得过且过。
她曾经不是个半聋的女子啊,被生活打击得次数多了,甚至疑神疑鬼,猜测自己上辈子造了太多孽,才有这辈子的一遍遍惩罚。
母鸡的事可能是勾起妇人心底的伤,一边扫地一边咦咦地哭。路过的当她心疼鸡崽,其实只有她觉得母鸡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