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没有戴口罩,脸被风刀子刮的生疼。
她急急道:“我不是将士,不怕军法处置,难道你怕?”
唐宋犹豫中颔首,又摇了摇头。
“我不怕!为了将军我可以。”
“很好,你先去准备。”话落,唐糖抱着平板朝伤兵营帐抵风小跑而去。
冷风吸进胸膛,冻的五脏六腑疼。
她气喘吁吁地跑进营帐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平板打开:“我不是医者,所以没法亲自教你们,这是手法,韩先生可和军医们看看。”
说着她将视频调成的零点五倍速。
韩先生那双沾血的手接过他从未见过的神奇物件,只见物件里面传出声音,还有清晰的画面。
他眯起眼睛仔细盯着那会动的画面,眼睛瞬间被牢牢吸住。
“妙、妙极了、这手法太妙了。”
一边说一边频繁地点头,脸上的褶子都平展了许多。
“韩先生,这箱子中就是需要缝合的器物。”
药童将箱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出,轻轻放在半人高的桌子上。
那药童刚刚处理完伤口,手上还沾着鲜血,就要伸手去摸。
“且慢。”唐糖急忙出声阻止。
手术是需要无菌操作的,而眼下这种情况俨然是无法做到完全无菌的。
事关人命,不能百分百做到无菌,那也得尽量做到百分之五十,以最大程度地降低感染风险。
唐糖在营帐的角落处,费力地翻出了手术专用的手套,还有医用消毒凝胶。
“我无法给你们解释的太多。”她无奈地说道,自己也是个门外汉,只是略知一二。
““事关我们伤员的性命,要慎之又慎,请大家看我——”
唐糖提高声音,神情严肃。
军医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唐糖的身上。
唐糖按压酒精凝胶在手上,一丝不苟地按照洗手九步法认真地清洗着。
接着,她动作熟练地将手套戴在手上,双手都戴好手套后说道:“戴好手套后,就不要再触摸其他的东西,防止沾染细……”
不对,说细菌他们听不懂是什么。
唐糖轻咳一声,再次开口:“营地外的南蛮士兵的尸体还未掩埋,尸体若是腐臭,是会带来疫病的,疫病猛如虎,我们的手最容易接触脏东西,所以接触伤口必须如此这般谨慎处理。”
军医一听疫病,脸色猛然大变。
一座城若有一个人沾染疫病,那这座城就成了死城。
为了阻止疫病的蔓延,放火烧城不留一人。
惨啊~
“唐姑娘说的没错,一旦沾染上疫病,只有等死啊。”军医悲叹道。
涂山暻目光沉如水,她想的竟如此长远。
眼含赞赏之色盯着唐糖的身影,有远见、聪慧、果敢,她堪称奇女子。
“将军,明日开始,早、中、晚、需要每个营帐喷洒防止疫病的消毒水。”唐糖扭头目光撞上了涂山暻那饱含深意的瞳孔中。
她敛下眼眸,立马挪开目光,迅速回头,不想让自己的慌乱被发现。
“好。”涂山暻的笑如沐春风般温暖。
她这是害羞了?
唐糖也不耽误救治伤员的时间:“韩先生你可看明白了?”
韩先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唐姑娘,老朽年事已高,这眼睛是不中用了,若是操刀……”
“近处看不清?”唐糖微微皱眉,问道。
“唐姑娘真是神了,一眼便瞧出了。”韩先生一脸惊讶。
唐糖眼珠子转动,自己可不是神,这不就是老花嘛!
她笑着开口:“这不是问题,明日我可解决你的困扰。”
“神啊、这可以治的好?”韩先生满脸的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治不好!但有办法让你近距离看的清。”
“好好好……”韩先生激动得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只要能看清,那就是希望。
“你们可是看仔细了?”韩先生看着年轻的军医们询问。
“手法已经看清,只是这要是动手就……”军医们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唐糖皱眉,看与动手的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眼睛会了、手不会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想活下去吗?”唐糖眼望伤员,掷地有声地问道。
谁不是爹生双亲养大的。
谁不是家中有妻儿老小。
谁不想活着回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谁不想身体全全乎乎的回家侍奉双亲,娶妻生子。
只见有的伤员重重点头,如同捣蒜一般。
有的出声喊道:“想。”
“刀口见骨的伤者,若伤口不缝合,就会生出腐肉,严重者断肢来保命,就是断肢也未必能保住性命,缝合会痛,痛过去就活下来了,我想你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唐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营帐的每一个人耳中。
伤兵们面面相觑,盯着木桌上那长长泛着寒光的长针。
眼含恐惧和纠结。
营帐内的呻吟声低了几分。
几息过后。
营帐角落里面坐着一个孩童面相的男子踉跄站起。
他脸色蜡黄,身形单薄,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
腿受了伤,单脚朝着这边跳过来。
每跳一下,脸色就煞白一分。
唐糖不忍,上前搀扶着他在一块木桩上坐下。
“我力气小、上了战场与其成为南蛮人刀下的亡魂,不如我来做这个第一个缝合之人。”年幼的男子一副豁出一切的神色。
那稚嫩的脸庞上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坚毅。
“小弟弟,你多大了?”唐糖看着他年幼有些担忧,虽有麻醉喷雾,可这比不得真正的麻醉剂,也就减少伤痛的十分之一二而已 。
或许会疼晕过去的。
“十六岁了。”他的眼神清澈透明,
十六岁可是未成年,在二十一世纪可是仍然可以对父母撒娇的小男孩。
而在这里……
唐糖的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
伤口在大腿处,皮肉翻卷,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看的她眼含热泪,心惊肉跳,不敢再看,目光移开。
“军医第一次缝合,可能不会那么快,那么顺利,也会很疼,那你也要做这个第一人吗?”
唐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不忍和犹豫。
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做这第一个练手之人,我是男子汉,我不怕痛!”
声音稚嫩,却很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