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天上冒出几颗星子,月亮躲在云层后。
江宴的马车中虽置有暖炉,可不知从何处钻进一股子细风,冷得他忙不迭地将头深埋进了被子里。
马车突然被敲的“咚咚”作响,还伴随着令他讨厌的声音。
唐宋一边敲着马车的车厢,一边用劲地晃动着。
想睡美觉门都没有。
江宴迷迷糊糊地才睡着,又被令人恼怒的声音吵醒,气冲冲地披上被子,掀开马车窗。
怒斥道:“唐宋!深更半夜,你这是当本官吃素的!”
唐宋忍着笑意,假装听不出他的怒意,反讥道:“江大人军中可不比您那温香软玉的家中,走吧~”
江脸吸了吸鼻子,一脸疑惑:“走?去哪?本官还要睡觉呢、”
唐宋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盯着江宴:“江大人,您是被皇上派来军中睡觉的?既然是来督战的,自然是跟我随大军上战场。”
江晏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吼道:“什么?现在?这深更半夜的!”
唐宋冷哼一声,语气满是不屑:“江大人,您别不是来军中赏雪观景的吧?莫忘了自己的职责,别光说些漂亮话,实际行动起来却像个缩头乌龟!”
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人!
江晏死死裹紧了被子,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本官闭嘴!!”
唐宋冷笑一声:“我凭啥听你的?嘴长在我身上,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江晏。
“你等着!”
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穿好衣服后,探出脑袋对着车夫吩咐:“走。”
“且慢!”唐宋暴喝一声,出声阻止。
这狗官当真以为是来过家家来了,还坐马车上战场,当自己是皇帝御驾亲征啊。
皇上来了,也知道骑马,他到底算哪根葱!
唐宋猛地一拍车厢:“江大人这不是去游玩!下车、骑马!你这般行径传回京城,怕是……”
江晏闻言,眼珠子咕噜一转,觉得他所说不无道理,倒是自己大意了。
万般无奈,只能满心不情愿地起身,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疯子!”
江晏坐在马上,冻得浑身直哆嗦,心里把唐宋和涂山暻翻来覆去狠狠地骂了个底朝天。
唐宋瞅了一眼江晏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一阵暗笑,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道:“江大人,您可给我跟紧喽,别拖了大军的后腿!”
江晏咬着牙,愤怒地回道:“哼,用不着你操心!”
一万精骑到了黑沙河的对面,遥望而去,对面营地闪烁着点点星火。
“江大人,也不需要您做什么,就在这河对岸看着就好……”
涂山暻斜眯了一眼江晏。
江晏挑眉,就这?
他能如此好心?
“江大人,不必如此看本将军,您乃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然只能守在这里。”
江晏拧眉,他这话外之意不就是说自己无用!
岂有此理!
“将军不必挖苦我,我自当随大军共进退。”
“哦?”涂山暻拖长了语调:“也就是江大人愿意配合本将军?”
江晏惊觉自己好像上了当,可此刻万双眼睛紧盯着他,也不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装作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那是自然。”
涂山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唐宋。
唐宋心领神会地颔首。
为防万一,留下了一百人马另作他用……
涂山暻和唐宋兵分两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江晏在马背上蜷缩着身子,寒风像锋利的刀刃一般刮在他单薄的身躯上。
好似要将他硬生生地从马背上刮落下去。
他紧紧地握住缰绳,风大得让他眯起了眼睛,目光瞥向涂山暻逐渐没入夜色中的背影。
当真只是让他观战?
那就暂且先看看。
一刻后。
唐宋和涂山暻的人马,穿上了白色的斗篷。
他们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朝河对面走去。
“咕咕……”一声鸟叫格外清晰刺耳。
黑沙河岸边留下的那一百名士兵听到暗号,每人手握火把,点亮后高高地举了起来。
并且喊出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他们有条不紊地从地上拿起稻草人,扎在积雪之中。
几百只稻草人整整齐齐地立在积雪里。
士兵给稻草人穿上了披风。
手中的火把火星四溅,噼里啪啦地响着。
对面的南蛮营地,立刻吹响了号角。
江晏这才恍然大悟,好你个涂山暻,竟然拿他当作诱饵。
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他的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恨不得马上调转马头,远远地逃离此地。
可身后那千人精骑,那可是皇上身边的铁骑。
如何能够逃跑!
再等等,实在不行……再……
南蛮士兵隔着河远远眺望,看到对面几千人马,似乎想要渡河。
“将军,他们要渡河!”
刀疤脸将军目光阴翳,嘴角扯出一丝残忍嗜血的笑意。
新仇旧恨正好一起清算!
几千人而已。
屠戮殆尽!
“将士们,今夜谁砍得敌军人头最多,谁就提拔为副将!而且赏赐白银十锭,羔羊一只。”
南蛮士兵士气瞬间高涨!
且不说副将的官职,也不论那真金白银,单说那一只羔羊。
南蛮目前也是粮食短缺,马、羊、牦牛吃草。
人吃草根。
而那牲畜哪是平民所能圈养的,都被达官显贵之人~
一只羊那可是能救一家老小的性命,那是花再多钱都买不来的。
“杀!杀!杀!”
喊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听得河对面的江晏头皮一阵发麻,身体颤抖个不停。
他夹紧马腹,马蹄向后退了几步,他的马屁股撞到了身后铁骑将领—沐风的马头上。
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踩到了江宴的马屁股。
他的马一下子冲了出去,冲向冰面。
在光滑的冰面上打滑,一个没抓稳,跌落在冰面上,江晏揉着屁股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
“你个畜生!敢摔老子”
马儿像是听懂了一般,喘着粗气,鼻孔对着江宴。
就在他扬起手要拍打马脑袋时,南蛮士兵已如潮水般向河边涌来。
冰面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