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暻听到唐糖的声音，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喜色，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舒缓开来。
起身的动作过于急切，以至于茶盏被衣袖打翻，滚动了几圈才停下，茶水汩汩流出。
完全顾不得那一片狼藉，迈腿走向床榻边的玉洗。
坐在床榻边微弯腰：“我在”
嗓音轻柔的就像是怕惊动了小猫一般。
昏昏欲睡的唐糖趴在床边。
她眼皮沉重，脑袋一点一点的。
终于听到了涂山暻上的声音，瞌睡也在一瞬间没了影。
她双手捞起地摊上的玉洗，坐起身，将玉洗放在大腿上。
下午压缩饼干就到了，唐糖想着士兵饿肚子哪有力气握刀剑，更别提战场杀敌了。
衣、食、住、行，食物可是排在第二的。
便想着赶紧传送过去。
从下午到此刻的凌晨两点断断续续的联系，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她隐隐不安很是担忧，一直强撑着困倦的眼睛，没有入睡。
方才脑袋一沉，就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
睡梦中他梦见涂山暻掉进了寒冷的水中，沉入了水底。
她的心瞬间揪紧 ，喘不过气来，生生被憋醒。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子，梦境太真实了，以至于内心的惊惧还没有散去。
“将军、你没事吧？我梦到你掉落河水中——我——”
声音透着哽咽。
涂山暻一愣，她梦到我了？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触动。
“无碍、方才不在帐内，趁着夜色偷袭了玉城外的南蛮人、倒是让他们掉入黑沙河中。”
在唐糖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坦诚相待 ，没有隐瞒。
“将军真厉害！”唐糖忍不住夸赞。
涂山暻脸色微红，使他那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 。
夸赞他的人很多，可从未因一句夸奖而心情如此愉悦。
他耳尖泛红，唇角勾起笑意，感激道：“我该谢谢你的，孙子兵法真的是一本兵法神书。”
唐糖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好，我再给你找找类似的书，对了、压缩饼干已经在堆放在了库房，你什么时候需要？”
涂山暻想了想：“明日大军开拔，前往寒江畔的大营，皆时再传送。”
“好。”
说完唐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哈欠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
“将军我睡了啊，你到了大营需要的时候给我说。不行了、困死了呢。”
嗓音慵懒透着困倦。
“好。”涂山暻在唐糖看不见的对面笑着颔首。
帐内再次静谧。
涂山暻思来想去，起身出了营帐。
唐宋将上百袋沉甸甸的大米逐一装入粗糙的麻袋中。
麻袋用绳索紧紧捆扎，随后放上马车，一路颠簸地送往了玉城。
玉城门被城内的百姓和城外的流民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马车无法进城，寸步都难行。
他们在南蛮人被烧的黑乎乎的营帐中翻找可以吃的食物。
互相踩压。
甚至为了一口烧糊的麦子而大打出手。
更有甚者将对方塞进口中的食物扣拿出来。
场面越来越混乱。
哀嚎声、打斗声不绝于耳。
都饿疯了！
已经失去的理智。
有流民的目光已经盯着了押运粮食的唐宋。
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羔羊。
哪怕不知道麻袋中装的什么。
未烧完的营帐，火焰跳动着，照在目光贪婪之人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无法挤进最前方的人，转身朝着唐宋的马车而来。
紧接着有更多的人朝这边而来。
唐宋亮出闪着寒光的刀刃。
他也只能吓吓流民不要乱来。
可就有胆大不怕死的，一男子利刃划过麻袋。
白花花的大米从麻袋中泄漏而下，落在积雪中。
伸手接住大米，双手颤抖着。
这可是大米啊！
接着塞入口中。
蓬头垢面的小孩趴在积雪中，将落入积雪中的大米，用黑乎乎的小手抓着，掺杂着积雪的米塞入口中。
积雪被鲜血染红，都全然不顾。
唐宋看的眼眶泛红，别过头不忍再看。
暴喝道：“不要抢！我们会开设粥棚，让这里所有的人会喝上一碗热粥。”
此刻的流民只想着抢回家，家里还有亲人。
人群冲了上来。
扛起袋子的流民被打倒在地，互殴了起来。
混乱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焦味和血腥味。
唐宋手中的刀无法对着自己保护的百姓下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老天你倒是睁开眼看看。
这就是你给百姓的苦难啊。
涂山暻策马而来，脚尖轻点马背，稳稳落在了粮车上。
“住手！ 莫要争抢！！！”
听到呵斥的流民扭头看向涂山暻。
有认识的人惊呼：“是涂山将军、是将军啊。”
一听到是涂山暻，流民们全部停下了争抢和殴打。
“将军、救救我们啊——，家中老妪和襁褓中的幼子都要饿死了啊，我也不想这样啊。”
一男子忍不住落下热泪。
“大家都有妻儿老小，你们这样无视人命，你们可曾想过，那些被你们打死的人家中也是有妻儿老小的——”涂山暻的话如重锤般砸在流民的心上。
他们纷纷放下扛着的、抱着的、抬着的大米。
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一个时辰后，排队领粥！”
涂山暻话落。
流民们哭的嗷嗷叫，纷纷跪在了积雪中。
南蛮人营地的流民百姓，皆是转身看向此刻犹如神只一般的将军。
简直就是神明般的存在。
“谢将军！！”
所有人感恩戴德，高呼声一声接着一声。
接着，涂山暻在人群中找了几十个妇孺，让城内的百姓回家搬来大锅。
现场支起大锅，开始熬粥。
城内的守卫，努力维持着秩序。
城内无以果腹的老弱病残和流民，皆是有序地连夜排起了长队领粥。
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一粒米，哪怕是粥中只有几粒米，那也是天大的恩惠。
血腥味被粥香渐渐冲散。
领到粥的人，迟迟没有喝下第一口粥。
以前守将也开设过粥棚，只不过那是稀粥，清澈得可以倒出人影。
而这碗是稠粥啊，这要是带回去，再熬熬可以成为一家人几天的口粮了。
越来越多的人领到粥，低声啜泣起来。
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喝到这样的粥。
涂山暻的脸色透着苍白，举目望去，领粥的百姓排起了十几条长龙，夜色中根本看不见尾。
该如何能让他们能够吃饱饭？他想到了唐糖。
他需要很多金银珠宝来换取更多的食物。
可如此一来，秘密迟早会被暴露，他不怕死，就怕连累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