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手揣到袖子里,从容地转头迎上缘一的目光,嘴里慢吞吞说着紧急组织好的言语:
“因为……我回继国家的时候,送给你的笛子,被你拒绝了……所以,我也要拒绝你的礼物。”
你说出来幼稚到不敢相信是出自于你之口的话。
但是……相比……的话,只能这么说了。
你算得上是垂死挣扎。
缘一手上的木签已经空了,他肚子饱饱,精神餮足,就睁大眼睛纠正你的谬误:
“那是因为,兄长想要用别人的作品,来换走我的宝物。”
啧!张口闭口“宝物”什么的,真恶心!
你心里嗤之以鼻,面上神情更加自若:“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缘一慌忙在胸口的口袋里寻摸,然后掏出那支被手帕包起来的、又丑又小又拙劣的木笛,往你的眼前递:“兄长是要换走小时候送给我的礼物。”
你盯着那支木笛,心里涌现算计,面上还是滴水不漏的疑惑的神情:“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顺势伸手要拿过来看。
你注意过,距离你三五步就是一个卖吃食的摊位,炭火通红地暴露在空气之中,等会儿你拿着笛子看,一不小心,崴了脚或者扭了手,然后将笛子落到炭火之中——这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缘一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扑过去抢救——你慌忙阻止,不让他被炭火灼伤也很正常吧?
所以全都是意外。
你会温柔地安慰缘一,说你很难过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是上次被他拒绝的大师之作还在你的房间里,只要他想,你随时可以拿出来送给他。
天呐!简直万无一失!
你的手距离那个破烂玩意儿越来越近,越想越是可行。
只差毫厘。
呼——
一阵凉风吹过,缘一合上手帕,将笛子收了回去。
你:“……”
缘一:“……”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缘一将手里的东西护在胸前,面无表情的,背后却涌现出少城主的气势来,他正直地凝视着你,一字一顿地询问你:
“兄长刚刚在想可怕的事情吧?”
你:“……”
“……”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边拥挤的人群好像立刻窜到三尺开外。
留下你独自面对缘一威严的面孔。
你移开视线,不去看缘一的脸,然后镇定地收回手,重新揣进袖子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缘一:“兄长刚才想要做坏事!”
你的视线回到道路前方,从左边的摊位飘到右边,从右边晃到脚下,就是不去看缘一:“你有证据吗?”
身边的家伙就沉默了:“……”
——虽然直觉很可怕,但这家伙是个笨蛋,所以不要紧!
你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再用眼角余光往缘一那里注意,你看到他用你之前递过去的手帕将木笛又包了一层,就要往口袋里放——
“等一下!”
你阻止了他的动作。
缘一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你。
而你……你看着他嘴角快要凝固的酱料,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
你干巴巴地告诉他:“我给你的手帕是脏的,不要随便往怀里放。”
他反驳你:“我把脏的一面叠起来朝里面了!”
你:“……???”
你:“……!!!”
你:“……”
沉默中,你看到缘一原本强硬的眼神瑟缩着软弱下来,然后就看到他瞳孔中自己黑沉下来的脸色。
你讨厌脏兮兮不注意卫生的家伙。
缘一是知道这一点的。
因为这个【脏兮兮不注意卫生的家伙】总是他。
只会是他。
“拿过来。”
你对他伸出手,手掌朝上,在你们之间张开。
“……”
“……”
缘一犹豫片刻,就将刚刚包好的手帕又拆下来,放到你手中。
他很聪明地把脏的那一面叠进去,既没有粘到你的手掌,也没有粘到你的视线。
所以你太阳穴跳动着,还是忍耐下了心里蒸腾的情绪,将手掌往他跟前一推:
“给我干什么?自己擦嘴!”
嗯……虽然是你刚刚下意识给出的指令不对,但他一点不知道随机应变,同罪同罪。
他立刻乖巧地把手帕拿过去照做。
缘一擦拭的动作很粗鲁,把嘴巴周围一圈皮肤都擦红了,好在深色的酱料也被他擦干净,然后他就握着脏手帕手足无措。
“扔掉就行了。”
你告诉他。
你并不是骄奢淫逸的人,常用的手帕是粗亚麻布,并不是女子常备的细绢或者丝绸,加上今天带出来的手帕是用旧的一条,扔掉也不可惜。
缘一点点头,和对待刚刚的木签一样,扬起手臂做出了“抛丢”的动作。
你揣着手,和他继续往前走去。
——可喜可贺。
你黑着脸往前走。
——缘一应该不会再追究你不收礼物的事情了……